张良喜欢每隔两个月去一趟书屋,他下了公车,步子也轻快的很,书屋是一家小店,风格简洁又怀旧,比不上大书城可是总让容易让人产生某些心灵上的安宁共鸣。
一头扎进书吧就是一上午,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洒在自己的桌上,书页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他饮了一口咖啡,看着外面广场上的鸽子起起落落,孩子们偶尔会追着打闹,恋人们在飘扬的羽毛间拥吻。
真是人生难得的安宁时光吧。
“喀”,他搁下杯子的手有些晃动,咖啡撒了两滴出来,“抱歉。”他向附近的服务员道歉,起身就刷了书卡追了出去。
穿过广场,他是跑着过去的,终是喘着大气喊了一声:“老先生!”
老先生。
对方拄着拐杖停住脚步回过了头来,脸上由惊愕化成欣喜,大声的笑了起来:“小徒弟,别来无恙啊!”
中陵先生,那个对自己百般厚爱的画家。
“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张良也不敢置信,若不是方才擡头看了一眼,想来也是要错过了,这么一想,真是有些心情难以压抑的激动。
异国他乡,难遇故人。
中陵先生拍了拍他的肩:“我是老来不闲啊,”他嘿嘿的笑,“朋友在这里开了个画廊,我来捧个场。”中陵先生就拉过张良挤眉弄眼的:“小徒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瞧瞧?”
张良有些受宠若惊的点头,中陵先生就指着广场那头说着不远不远,很快就到,还不忘和自家小徒弟闲聊几句,“咦,”转而他有些莫名的语气,又悄悄的压低了声,“你和他怎么样了?”
张良愣了愣有些不解:“什么?”
老先生挑挑眉:“那张画上的人呀,”不过转念又想,许是分开了,自己也不便再提及就悻悻的带过,“不提也罢。”他扯了扯张良,“小徒弟啊,有没有考虑过投资赞助?”
张良一听倒是乐了,自己正想着这方面的问题,于是顺下了中陵先生的话:“是画廊吗?”他支了支脑袋,“就麻烦老先生了。”
这两方倒是一拍即合。
画廊是在广场边并不起眼的小道旁,少了几分市中心的喧闹反而增添了远离尘嚣的清净,张良对这个环境喜爱极了。
画廊的主人是李老先生当年的同窗老友,姓赵,表字远衡,一听说张良是中陵的晚年小徒弟倒是对他客气的不得了。
当然,李老先生是擅长画水墨国画的,而画廊主人则是擅长帆布油画。
“哈哈,你这老头儿赚钱都赚到美国来了。”中陵先生对好友向来不客气。
赵老头子白白瞪了他一眼,拉过张良:“小徒弟你可别跟你师傅学坏了,那老小子当年画的最烂的就是水墨。”
“哎哎哎我说!”中陵先生皱眉,拿拐杖“咚”的敲了下地板,“那是我小徒弟,可不是你小徒弟,去去!还敢拆我后台!”
“噗”张良没忍住,笑了起来。
中陵先生也跟着笑:“小徒弟啊,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大可以找他,他力所能及一定帮着你。”
“那是。”远衡先生仗义极了的拍拍他的肩。
“不过这次来呢,还有个事,”中陵先生对上那嘻嘻哈哈的老头,“小徒弟可以投资你的画廊,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他看了眼张良,话语间多了几分诚恳,“我希望他的画能搁在你的画廊里。”
张良愣了下,心头倒是一热,中陵先生与自己相识几年,却是从头至尾都在为自己考虑打算。
赵老先生转头去看张良,几乎想也没想的点头:“你的徒弟,我放心。”
走出画廊的时候,中陵先生还唠叨个不停:“小徒弟你别小看这赵老头儿,人家大价钱请他画个瓶儿他不肯,可真要相中了他的画,他白送都成,”他嘿嘿的笑,满满是对自己这个好友的无奈也欣慰,“你以前的画儿可以送去他的画廊,他会替你安排,”他将张良要说出口的话制止,“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来画我交你的东西,可是我啊总想着让别人都能认可你的画,”不管是否能卖出也不管有多少人看,就当是老头儿对小徒弟的一点私心,“你若是有时间再拿起笔,你会看到自己的进步的。”
张良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他突然伸手搂住了中陵先生,“很抱歉。”
很抱歉,这么久以来,我从未喊过你一声师傅。
“师傅。”他低低的说。
“你这小子,”中陵先生拍拍他的背,“我要回国了,也照顾不了你许多,这次见面没有什么送你的。”中陵先生在身上摸索了下,从怀里取了一件极小的物什塞到张良手里,“礼轻情意重。”
是一只护身的貔貅,碧玉的质地,握在手中温润又饱满,张良推却不了,也只能由着中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