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父推门进来的时候,书房里的两人正头碰头读着谢瑞斯手里的传记。这本讲述古代著名词人一生坎坷经历的大部头曾是柏父最爱的床头读物。
见此情景,他似是心有所动,上前问谢瑞斯:“喜欢这类书?”
谢瑞斯起身,笑容仍有些僵硬:“我妈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虽然我接触的不多,但正式学中文开始,也会看类似的书。”
“喔……”柏父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你坐。”
谢瑞斯坐下后,手一时不知怎么摆才好,索性又把手肘压在了书封上。
“那你父亲呢?平时也看这些吗?”
“爸!”柏小毛脸色骤变,扬声打断他。柏父不明所以地望向女儿。谢瑞斯轻轻咬住下唇,盯牢书桌上的一方端砚,上头,墨笔荷花图案栩栩如生。
许久,他开口:“我爸爸以前是弹吉他的,已经失踪很多年。”
他坦荡地与柏父对视:“叔叔,我不知道爸爸在哪里,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我找不到他,只能盼望他来找我们。我组乐队,做公司,想越唱越红,都是因为希望有朝一日,爸爸能够看到,然后,回家和我们团聚。”
“谢瑞斯……”柏小毛喃喃。他的侧脸异常平静,睫毛如密羽,覆阴成忧伤。
柏父显然被触动了,又问:“你弹吉他也是因为父亲的影响?”
“是。”谢瑞斯坦诚相告。
得知他父亲是谢千帆后,柏父有些惊讶:“我知道他,在我那个年代是个风云人物。”他低头轻笑两下,“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买的第一张卡带就是桥的《明天》。”
他口中的“桥”便是当年谢千帆作为初代吉他手加入的TheBridge了。
“咳咳,虽然我买来是为了备考时提神用的。”
“噗……”柏小毛忍俊不禁,谢瑞斯面上也浮了两分笑色,大概怕在柏父面前失态,又费力忍住。
接下来,柏小毛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谢瑞斯从最开始的不尴不尬变作相见恨晚,就差没抱拳相碰引为知己了。
不过,这种态度转变自然是令她无比欢喜的。
下午,柏小毛带谢瑞斯去旺德镇看外婆。
葛阿婆的“猫屋狗舍”规模愈发壮大,满院子的奶猫满地爬。柏小毛一向没什么动物缘,拿着逗猫棒晃来晃去,愣是没有猫理她。虽然有几只小狗围在她身前汪汪汪地欢叫,她依然觉得挫败:“我是同类啊,看看我啊,你们的同类!”她不服气地搂过一只白色的小猫咪,跟它大眼瞪小眼,孰料猫咪歪着头从她手腕上优雅地爬了过去,很快攀上了蹲下身的谢瑞斯的膝头。
谢瑞斯刚跟葛阿婆聊完天。因为之前柏小毛嘱咐过“外婆很保守”,在她面前,他的身份就只是“毛毛的上司男友”。
“上司男友”的膝盖此刻正被萌萌的小爪子按着。猫咪似是不过瘾,努力仰起小脑袋,还想伸爪去摸他的脸。
葛阿婆笑道:“这只阿咪很喜欢你啊阿瑞。”
谢瑞斯被它爬得腿上酥痒,轻捏它的后颈提溜它起来:“是啊,也是一只小白猫。”
柏小毛耳根一热,还好外婆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昵称。
“带你去元京好不好?”谢瑞斯把猫猫揣怀里,温柔地抚着它的脊背,猫咪很快就呼呼噜噜起来。
柏小毛气不忿,凭什么这猫对她就不理不睬?
“我也要摸。”她嘟起嘴,赌气般伸手去够那团小脑袋,猫咪蓦地睁眼伸出前爪拍掉了她的“咸猪手”。眼看猫猫要亮指甲,谢瑞斯忙抱好它站起身:“好了小白。”
这么会儿工夫,猫的名字都起好了。偏偏小白在他怀里异常听话,很快又眯起了眼睛。
小白猫败给了真白猫。
……
旺德镇很小,小到只有一家影院,三个放映厅在晚场时分轮番播放着近期的票房热门。
柏小毛很久没和谢瑞斯一起看电影了,他们选了一部迪士尼的3D奇幻片。
谢瑞斯买票的时候,柏小毛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在一旁候场。同来看电影的观众、身旁匆忙的路人都没有多看这对情侣几眼。
没有人认出近期常据热点头条的他们,这就是来小镇子的好处。柏小毛用爆米花遮住脸,偷偷地、开怀地笑起来。谢瑞斯也自然而然地在开场后牵起她的手入内。
一半的上座率,后头间或传来小孩子不加掩饰的笑叫声。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二人投入到剧情当中。
似曾相识的故事:为了音乐而抛妻弃子的男人,继承了男人音乐天分的小男孩,不被祝福的梦想……
柏小毛明显感觉到身旁人情绪的起伏澎湃。当故事渐入佳境,真相慢慢揭晓,男人表明音乐没有家人重要,要回家陪伴心爱的女儿却惨遭昔日伙伴杀害时,谢瑞斯突然攥住了她的手。
柏小毛愣了一瞬,很快便轻轻揽过他。就像以往他曾如此给她安慰和依靠那样,她毫不犹豫地把肩膀借了过去。
“谢瑞斯。”
“嗯。”
散场后他们携手走过月湖旁的青石板路,她唤,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