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开玩笑地对她说:“感觉我好像被你包养了。”
她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抛去一句冷硬的呵斥:“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小祖变得满口胡言荤话了?
然而,日复一日,他的未知之处对她而言越来越多。
吃饭的时候她说起主任的趣事:“他想用抗菌剂、乳化剂G57和羟乙基纤维素加植物油给太太做唇釉,结果不仅忘了放色素,坯底也烧焦了。”
陈佑舟偏头注视着她素面朝天的脸:“你喜欢唇釉吗?我买给你。”
她瞬间陷入了沉默。
好几次,她发现他抱着智能机刷着花花绿绿的界面。她能猜到他在看什么。
为了远离信息纷扰,她一直用着旧款的非智能机。但是有件事她从未对陈佑舟提起:现在她用的手机,已经不是高中起的那一个了。她曾经保留的二人之间的短信,早已随着手机的丢失而了无踪迹。
偶尔,她也会用电脑登录国内的网站,扫一眼上头病毒式传播的娱乐八卦,然后她看到了陈佑舟曾经说过的“包养”字眼。
面对她的诘责,他直视着她的双眼,咬字清晰:“远远,我很清白。”
他很清白,这么多年相拥而眠过的人,只有她。
而她不愿意的话,他从不勉强。
有时夜里,她听到枕边人压抑的呼吸,想过努力尝试接纳他,但他不忍。最后,他们还是分床而眠。
他说,我知道,你并不是冷淡,你只是,情绪生了病。
想想多么讽刺,在实验室里配过那么多药,写过那么多方程式,她却始终医不好自己的心。
***
每周,陈佑舟固定要飞回国一趟,参加元京卫视的《深海》录制。后来,由于“退队事件”,节目组为防生变,干脆集中了两周时间,全部用来录完陈佑舟那组的活动。
没有他在身边的这两周,纪远舟生活如常,仿佛他从未来过。
再回来的时候,纪远舟觉得他明显比以往更加心不在焉。
“小祖,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
某日,在接她下班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对他说道。
其时,他正双手插兜,浑然不觉地停脚往十字路口的另一边张望。
那里,是世界之巅体育馆。
他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于斯,漂亮的桃花眼映着星点路灯光,灼灼发亮。
那是她很久没有看到过的神采。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回我身边?”
“没有,远远,你想多了。”他很快温柔应声,提脚开路。
纪远舟觉得他在敷衍。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了A国以后,他丝毫不快乐。或者说,他拿自己所有的快乐换了她的平和。
她不得不逼自己承认,他们的世界早已经遥遥相隔。
她的小祖,一直温柔地对她轻声细语的小祖;在她最低落的时候紧紧抱拥陪伴的小祖;在她莫名躁狂无理取闹时也不会说半句重话的小祖;笑容魅惑神采飞扬的小祖,高大俊朗举世无匹的小祖……
他早就该定格在十几年前的毕业照相框里,或者几年前对着她艰难做出回国决定时。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至少拥有过唯美无瑕的爱情。
隔日一大早,纪远舟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到陈佑舟面前,递给他一本病历,上头,有她在国内的复诊记录。
“对不起小祖,我骗了你,我已经痊愈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漫进忍不住的欣喜:“你真的痊愈了吗远远?”
“我们相互纠缠折磨这么久,应该放过彼此了。”她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虚虚扶着行李箱,突然泪眼模糊。
“如果,如果有了新的恋人,要告诉我哦。不过,我也许比你更早再恋爱。”她擡脸强笑。
陈佑舟郑重地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远远,保重。”
她说她不爱了。可她怎么会不爱了。她只是要放走他了,连同少不更事的曾经一同放过。
她即将像一叶扁舟彻底离岸,飘向无所终的远方。
***
十一月底,“玩乐时代南岛Ver.”的演唱会现场。
镇日高强度的连轴转之后,谢瑞斯倒嗓严重,在唱《玩乐时代》时,全场只闻和声团。
观众席的嘘声渐渐如涨潮,彗星直播的弹幕也瞬间被质疑声浪淹没。
柏小毛在舞台后方等袁芝芝拿开嗓药,急成热锅蚂蚁,正在团团转之时,身边突然晃过一个人影。
“发声方式不对。”
谢瑞斯猛地回过身去。
陈佑舟眉眼沉静,撇唇绽开笑容:“这一次,我又要像十年前一样,为你救场了。”
他手持话筒,从后方大步走上舞台,就着乐声伴奏开了口:“无意的碰撞青睐的眼光谢谢你共我来人间摇晃
弹指拨清响笑容任飞扬谢谢你与我一同大声唱
那么就放肆爱使劲疯活出你要的模样
反正这个时代快乐也应该共享
就算清零过往白纸一张
用心走过就能现出斑斓诗行
那么就放肆爱使劲疯活出我们要的模样
反正这个时代随手就能种下希望
看过山峦巍峨江河浩荡
多幸运我有你们始终在身旁”
他站在舞台正中,于诸多惊异狂喜眼神里深深鞠躬:“Hello,久等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