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子渊垂了头,潘春也开始搓手指,方才胡乱吹的北风突然也不刮了,阳光毫无遮挡的落在那人纤长的睫毛上,潘春忍不住问道:“你这几日过得好吗?还有人要杀你吗?”
阳光从潘春背后射来,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挺好的。陛下怕我有危险,还遣了一队天武卫过来。就是有些忙...我早想去看看你,可贡船之事未查完,鞑靼人突袭九边,陛下又要纳妃,朝中事务繁杂我实在抽不出身...”梅子渊忽然迎上她的目光,“你伤怎么样了?这一去一千多里路,要保重身体。”
潘春觉得脸有点热,忍不住挠了挠,“没事,我没那么娇贵。”
“嗯。”梅子渊抿了抿唇,本来还有挺多事想跟她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潘春却问道:“王德海没再找你麻烦?”
“他失踪了。”梅子渊无奈道,“朝中更不太平了。前日有军报说鞑靼人在九边抢了两个村子,陛下借机将兵部尚书陈士诚遣去宣府,陈氏其他人也尽数去了九边。我劝陛下不要中了鞑靼人的圈套,可陛下却铁了心要借这此机会打压太后的势力,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梅子渊看着潘春一双清澈的眸子,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没什么,待风波过去,陛下亲政后就好了。”
两人之间忽然没了下文,潘春复又低头搓着手上的茧子,梅子渊嘴唇动了动,半晌说了一句,“那个,这批漕粮的运费我去户部找人催了。”
“已经收到了,谢谢。”
“嗯...”梅子渊顿了顿,又道:“第一批船回程时坏了几艘,这次你回去以后,切记修好再出发。”
“知道,我又不傻。”潘春扬起头,不禁笑起来。
“那....回去以后多休息,你身上伤还没好。”
“嗯。”
“那...天寒地冻的,路上走慢些。”
“嗯。”潘春觉得梅子渊今日格外墨迹,也格外可爱。
“那...”
“我走了。”她伸手拍了下梅子渊的肩膀,“又不是永别,你丧着个脸干嘛?放心,还会再见的。”
梅子渊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勾起嘴角,仿佛潘春说的是一句承诺,要他记得遵守。
“对!会再见的。”梅子渊眼里含着明亮的光。
“那我走了,你快回吧!”潘春冲他摆摆手,随即把双手背在身后退了两步。
阳光从潘春背后照来,给她镶了个金边,梅子渊不禁看愣。
待他慌忙擡起手,想与潘春道声再见,人已经转身走远。
潘春扬起嘴角,飞快跳回马车。
白浪见她一脸高兴,好奇地向远处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瞥了一眼,问道:“谁啊?”
“还真是梅子渊!”潘春冲他歪头一笑:“没想到吧?”
整条街上都是鞭炮声,潘春两只手刚空,又马上被人塞了一串炮仗。
“够了够了,我不要了!”潘春将手里这串塞给熊四,“你去放。”
熊四早她几日回来,本以为帮主能跟他前后脚回临清,哪知潘春三十这日才进门,“帮主你多放些!今年好多兄弟回不来,连你都差点赶不上年夜饭呢!”
门口扎堆放炮的兄弟们,就跟不怕炸一样,一仗长的鞭炮就这么拎在手里放。
“帮主!今儿可是三十,你咋就放那么点炮!”熊三觉着帮主今年这个三十过的不算太开心。
往年这个时候,潘春都是抢着点炮,不仅点自己的还吓唬别人,帮里好几个兄弟的裤子都被她烧出过窟窿。今年守岁她有些意兴阑珊,没玩多久就坐在一边发愣。
“累了。”潘春指了指胸口,找了个借口,“伤没好利索。”
她这么一说,兄弟们立刻将她赶回忠义堂,熊四忙端了个茶碗放到他面前,道:“那我叫大家都回来,让刘婶赶紧下饺子去。”
今年漕粮顺利运进了京,运费也提前拿到了一部分。
按理说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潘春总感觉少点什么。
刘婶很快端着饺子出来,帮主自从受伤之后性情大变,口味也与原来大相径庭。
这次她用帮主最喜欢的茴香做馅,也不知道潘春吃不吃的惯。
“帮主,尝尝!”
潘春夹起一只送进嘴里,笑道:“果然还是刘婶包的饺子最好吃!”
刘婶不禁笑得脸上褶子翻倍,“帮主尽管吃,今儿晚上饺子管够!”
“副帮主,”刘婶见白浪进了屋,索性冲门外放炮的众人招呼起来,“都进来吃饺子吧!”
白浪坐在潘春身边,刚要跟她说话,却见她“哎哟”一声捂了嘴,接着邹着眉头吐出一枚铜钱来。
“阿春今年一定有好运。”白浪忽然说。
潘春笑着从碗里挑了两只大号饺子放进白浪碟子里,“你也吃,多吃点。”
“阿春,”白浪今夜目光格外温柔,“我若是吃到铜钱,能讨个好彩头吗?”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白浪顿了顿,“阿春,我想...”
说啊?潘春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你想什么?”
白浪唇角翕动,默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是想,明年你就二十六了,要是...”
“二十六怎么了?”潘春不明天他为何突然要提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