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半分钟,在桌兜深处翻出了已经被他揉成一个纸团的数学竞赛题集试卷。
方挚对试卷的爱惜程度基本等同于对待垃圾,拿到手里就是随手一团,随便一塞,久而久之,桌兜里就乱七八糟地塞满了各种揉成纸团的试卷,每次找试卷都不亚于一场寻宝活动。
许榭之前因为看不下去给他收拾过一次,结果这还没到半个月,桌兜又变成了小型垃圾场。
“方哥,咱商量个事儿,下回咱收试卷轻柔点行不行?”许榭无奈,再次看不下去地挤开方挚,动手整理杂乱的桌兜。
方挚被他挤到了桌边沿,低头一瞥瞥见了许榭刚刚做的试卷:“这试卷你做完啦?”
许榭把试卷纸团一张张薅平拿英语词典压着:“没呢,做一半。”
“难么?”
“还行,有意思的题我都做了标记。还有李晓说的最后一道题我也看了,看了几遍有点思路,顺手写了几个式子,你看看。”
方挚把许榭的试卷拿过来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某道题目旁边画着的笑脸表情。
许某人自己没有创意,剽窃方大佬的小表情也就算了,用起来还格外顺手。
方挚翘了翘嘴角,举起笔在笑脸的眼睛上方画了两道弧线,一条开口朝下,一条开口朝上,充当两条眉毛。
嗯……看上去挺贱的。
方大佬画完之后自我欣赏了几秒,然后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题看许榭列的式子。
许大佬不愧是许大佬,别人觉得没思路的东西,他几个式子就把所有情形都囊括了,剩下的就是证明和计算。
方挚闲得没事,扯了张草稿纸就着许大佬写的几种情形分类进行计算,结果算了没一会儿就崩了。
“不是……他们那帮老师哪里找来的题?计算量这么大?”方挚拎着写了大半张的草稿纸放到许榭眼前晃晃,“就算咱们省内搞的竞赛没什么含金量,也不至于拿这种题出来考吧?”
“那谁知道。”许榭瞄了一眼,又继续手里的活儿,“你想啊,人家又不是纯计算的,计算之前还得列式子呢,你看李晓他们,好多人连式子都列不出。这题怎么说都还是有点难度的,至少我觉得放在竞赛题里还是不过分的……你别小看人家,万一就让我们碰上了。”
这本来就是一句类似提醒的玩笑话,没成想许大佬一语成谶,周六的数学竞赛场上,还真有一道这种题型的大题。
彼时,方挚一边在草稿纸上列式子列到飞起,一边暗自腹诽计划着把许榭那张开过光的嘴给拿针缝上。
太操了!
一张草稿纸,近三分之二的位置都献给了那道魔鬼题目。
方挚赶在铃响的前一秒钟停下了笔,停笔放松的瞬间,手腕甚至因为长时间握笔写字没得到放松而微微发疼。
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等监考老师收完试卷走出教室之后,窸窸窣窣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能坐到竞赛考场的都是被磨炼过心态的,考后讨论大多不会怨天尤人,反而是会冷静分析自己在考试过程中的失误。
“我天!我疯了呀!那道题是认真的吗?我看了好几遍都没看明白,一点思路都没有!”
“我倒是看明白了……但是那道大题,计算量特别大,我没来得及算出最后的结果。”
“……分值20,按步给分,我应该能拿12分……诶诶,它最后是不是还有一种情形?”
……
市里定的竞赛地点是一中,前来参加竞赛的考生来自各个学校,不是一中的基本都已经三俩结伴地准备走了。
“走吧。”方挚还在低头收拾东西,许榭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
“嗯,走吧。”
两人走出教室,在走廊靠近楼梯口的位置看见了三中大部队。
相对别家学校的萎靡低气压,三中这一堆浑身上下散发着喜气洋洋。
“牛!二位大佬实在是牛!虽然那道题我没算完,但要不是你们有先见之明让我们多找类似题目做,估计那道题我就直接空白了!”考完试一身轻松,李晓褪去考前的焦虑紧张,满脸喜气地开始吹彩虹屁。
众人纷纷应和,表达对两位大佬的感激。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间仅此二位有如此押题之能,在下佩服,佩服!”
李晓还在吹。这人走在楼梯上也不安分,边说还边朝方挚许榭作揖,结果没看脚下路,差点一个跟头,带着身边的郑更阳一块儿滚下去。
郑更阳让他吓得不轻,抓着栏杆堪堪稳住身形之后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你歇会儿吧,话痨。”
“诶诶,你别推别推,这是楼梯……”李晓往下下了一节台阶,躲开人高马大郑更阳的沙包拳,转头又开始往方挚和许榭面前蹦跶,“大佬大佬,老憨这回给假给的大方,咱们赶在晚课上课之前回去就行……现在是四点,到七点还有三个小时,咱们去找乐子?”
“行啊,找什么乐子?”
“人多热闹,当然是火锅走起啊!”
两人都没回话,反倒是其他人都很积极地凑到李晓身边,开始热烈讨论找乐子的地点。
一中作为全市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学校占地面积比三中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而且当时一中建校初期,仿的是苏式园林风格,讲求移步换景,廊引人随,校园内一处一景,看得几个女孩儿眼热,走几步就停下来拍照片。
“哎呦,我的祖宗们诶,别拍了成不成?再拍下去天都黑了,还怎么找乐子?”
眼看几人又在一棵樱花树前停步,李晓崩溃了。
“哪有这么快?再拍两张,马上马上。”
许榭和方挚跟在人群最末尾,看她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就打了个招呼一起去厕所。
两人弯弯绕绕地转了两分钟,最后在一个湖心亭边上找到了厕所。
“该说不说,一中这个坏境确实可以。”
许榭环顾四周,视线突然被男厕标识牌上的小人吸引住了。他推了推还在洗手的方挚,忍笑把那个标识牌指给他看:“快看,那上面小人的表情是不是你画的?”
方挚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两个黑豆眼,顺时针转了九十度的“D”字嘴,里头正中间一颗大门牙,还有眼睛下方的两坨圆圆红色。
……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方挚觉得羞耻,偏偏身边还有个总有办法让他羞耻加倍的许大佬笑得极其嚣张:“到底是不是你画的啊?如果不是我就陪你一起去告一中侵权,这么可爱的表情怎么能做厕所标识牌呢?太过分了!哈哈哈哈哈……”
论说话,方挚从来不是许榭的对手,所以他干脆直接上手,接了一捧水泼向许榭,用行动警告他闭嘴。
“……诶诶,错了错了,别泼别泼。”
许榭笑嘻嘻地露着一口大白牙往边上跳了一步,躲开方挚的攻击,转而从兜里拿出一包纸递给方挚:“擦擦手。”
方挚沉默着接过,却不急着抽纸擦手,而是先拿湿漉漉的手摸了把自己的耳朵。
那里羞红滚烫,不人为降温,热度根本消不下去。
……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