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的源头总是叫人难以忘怀。
其实一直到现在,方挚还是偶尔会被带有刘云鸢嘶吼颤抖,歇斯底里模样的噩梦吓醒,像是一个永远也逃不开的枷锁。
梦的虚影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出现在方挚面前的是活生生的真人。
许榭跟刘云鸢有过照面。那时候在医院,方挚刚听见她的声音就整个人魔怔了。许榭从他的反应中推断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就是那次,他知道了谁是刘云鸢。
几乎在看清来人长相的瞬间,许榭就侧身挡住了方挚的视线,可在低头看见小少年泛红的眼睛后,他就知道已经晚了。但他还是固执地挡在方挚身前,任由对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在自己手上留下交错的红色掐痕。
“许榭,许榭……我……”方挚的眼里满溢着恐慌无助。他费心想要隐藏两人的关系不叫人察觉,此刻却顾不上这些了。他深陷在名为刘云鸢的梦魇漩涡里,呼唤着自己喜欢的人,想叫他拉自己出去,救赎自己。
“没事没事。”许榭看他一副吓到失神的模样,心疼坏了,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揉着他的背,轻声哄慰,“我在的,我在这儿呢,没事没事。”
除了这些,许榭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了。他偏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踌躇着要不要进门的刘云鸢,而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憨:“主任……”
老憨看着几乎相拥的两人,视线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面停顿片刻,凭借十多年的教学以及处理学生问题的经验,直觉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但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走到方挚身边,轻声告诉他自己已经给方海生打过电话了,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而后又迈步到门口,劝着刘云鸢先到教务处办公室休息。
门轻轻合上了,“嗑哒”一声,落在寂静空旷的会议室震耳般响亮。
确定老憨和刘云鸢走远之后,许榭捧起方挚的脸,拇指抹去他无意识流了满脸的眼泪,轻吻他红肿发烫的眼睑:“走了,他们走了。不哭了好不好?嗯?没事,不想见我们就不见,等会儿我们就回教室好不好?过两天就放月假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我们都还没正经约过会呢……”
方挚在他怀里抽噎着骂人:“她有毛病吗?她是不是有毛病?当初不要我的,叫我滚的人是她,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她是不是见不得我安生过日子?非要我变得跟她一样她才甘心吗?!”
骂到最后,方挚把脑袋埋进许榭怀里,失控地竭力嘶吼。
他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哪怕是最初遭受那样的抛弃对待,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嘶吼落泪过。
压抑到现今,大概是许榭的存在给了他发泄的勇气,他忽然就不是那么能忍了。
“凭什么呢?凭什么是我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是我承受这些呢?”方挚紧攥着许榭的衣摆,哭过之后的嗓音有些沙哑,刺刺地挠在许榭心上,惹人发疼。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许榭捏着他的后颈,轻柔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落在他的发顶,“别这么想方哥,这件事从发生起到现在,你都没有做错什么……还有一年,马上就能摆脱他们了。好了,别难过了,想点开心的,约会咱们去哪儿玩?”
方挚抽抽鼻子,平复了情绪,从许榭怀中抽出身,擡起红肿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我叔是不是要过来?”
“好像是。”当时的情况太混乱,许榭满心满眼都是方挚,根本没注意到老憨说了什么。
两人正面面相觑回想那时老憨说的话,冷不丁听见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你俩特么闹够了没有!”
方海生早年间跟江岸的父亲一起混过,哪怕现在金盆洗手经了商,沉淀了十多年,骨子里的那股痞气暴躁还是会时不时外露一下。
尤其是面对方海文和刘云鸢的时候。
方挚跟许榭赶到教务处办公室的时候,透过窗玻璃看见方海生一手叉腰站在方海文和刘云鸢面前,另一只手指着他们,从隐约传出来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是在骂脏话。
被骂的两人垂首坐在椅子上,偶尔方海文会擡头反驳一句什么,声音很轻,门外的两人听不清,只能在这之后听见方海生用更高的音量骂一句“傻逼”,然后继续之前的骂人节奏指着两人的脑袋喷。
老憨一开始还尝试着阻止,到后面眼看方海生越骂越凶,根本不听劝,他人也累了,坐到办公桌后面麻木地看着眼前的混乱,等着好友冷静。
许榭看着半空中飞溅的唾沫星子,悄悄跟方挚咬耳朵:“咱叔战斗力惊人啊。”
有方海生在,方挚就没那么怕了,还有心情跟许榭开玩笑:“那是,以前跟江岸他爸在我们那片区并称生江(姜)双刀的。”
“哇哦,咱叔还缺小弟不?”
“别想了,他现在从良了,和江岸他爸并称‘殖’场双雄。”
“……咱叔很江湖啊。”
里面方海生骂累了,向老憨讨了口茶,边喝边终于问起了正事儿:“你俩是不是就见不得小挚安生过日子?啊?今天过来又想干什么?又想把人弄医院去?我告诉你们,没门儿!小孩儿我养大的,监护权在我这儿,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轮得到你俩插手?”
“哥……”方海文弱弱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