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方挚印象中强势冷漠的模样已经很不一样了。这些年他围着刘云鸢转,带她看病,陪她胡闹,身心俱疲的同时在其他事情上颇有些力不从心,前些日子更是在生意上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资金,愁得两鬓间隐约长出了白发。
“别喊那么亲,我早跟你断关系了。”
“……”方海文被他堵的噎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因为坐姿弓起的脊背弯的更低了,“我们没什么恶意,就是云鸢说之前在医院看见小挚了,担心他有事儿,就想过来看看他。”
“他就是有事儿也轮不到你俩操心!”方海生快让这俩人气炸了,深吸几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早干嘛去了?现在假惺惺的演什么演?刘云鸢,你恶不恶心?我是看在你是我家小挚亲妈的份儿上才没骂你,结果还给你脸了是吗?你凭良心讲,你特么凭良心讲!从小挚小时候到现在,你做的桩桩件件,哪件对得起他了?啊?哪件对得起他了!”
最后几句完全就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对面坐着的刘云鸢直接被吼哭了。
“是!我是对不起他!但我想他,我想弥补,我做错什么了吗?!”她流着泪尖声嘶吼,用比方海生更大的音量喊道。
“说得好听!你口中的弥补就是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把他送进医院吗?!”方海生不甘示弱地提高音量,“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没必要拿为他好当理由!”
方海文看见刘云鸢落泪,搂过她的肩带到怀里安慰,眼带恳求地望向方海生:“哥……”
“别喊我!被女人糊了眼睛的傻逼东西!”
闹完这一番大动静后,办公室内有了短暂的平静。老憨这才敢从办公桌后探出头:“咳咳,所以那什么……三位要不先回去?这里毕竟是学校,你们这样闹影响不太好……闹出去对方挚影响也不好对不对?”
方挚是方海生的软肋,一听老憨这么说,方海生立马指了指方海文夫妻俩:“行了,没听见会给小挚带来影响吗?你俩要有点良心,真想小挚好,现在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以后别想着看他打扰他,他现在挺好的。”
谁知刘云鸢不知道哪里来的固执,在方海文的扯动催促下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执意要见方挚一面:“我不走,除非让我见方挚一面……我不干嘛,我就想看看他,跟他说说话。”
这话一出口,原先已经平静下来的方海生又一次被点爆了:“嘿!我说你这个女人特么有毛病吧?有完没完了你!有病去医院,老缠着我家小孩儿干什么!”
他们这边闹得动静很大,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老师注意到这边想要靠过来了,方挚情急之下,一手抓住门把手,想要推门进去。
没关系,反正就是看一眼见一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再说……
“方哥。”视线所及之处,方挚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自己攥在门把手上的手的手腕。
是许榭。
他顺着这只好看的手慢慢偏头,对上了许榭担忧的眼神。
出离的感官骤然回归,方挚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整个人从指尖到小腿都在微微发着抖。
“方哥,别进去。”四周有太多探寻的视线,许榭不敢做太出格的动作。他向前半步贴近方挚,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缓声道,“没必要进去,他们闹一会儿就会走了。”
“可是他们都在看。”方挚惊慌地扫视了一圈四周,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门内的争吵还在继续,方挚紧贴着门板,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无数的声浪和视线淹没了。
他骤然记起高一开学那天在大礼堂发生的事儿。和现在一样,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那么多眼睛,围绕着他,指责着他,瞪视着他。一句句夹枪带棒劝说他跟刘云鸢走的话语都犹如利剑,刺破他强装冷漠的外表捅向最柔软的内心。
“方哥,方哥!”许榭眉间的褶皱越来越重,掌心下的手越抖越厉害,他低声喊着方挚,对方却像是陷入了魔怔,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
就在他无措之际,从远处忽然响起一道脆甜的声音:“哥哥!”
许榭疑惑地擡起眼,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秀小姑娘朝他们这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在这小姑娘后面,一位披着长发,身着白色长裙,眉眼间氤氲着温柔的女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陡然出现的两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方挚也短暂地从想象梦魇里抽出神智缓缓看过去,下一秒,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禾禾?何姨?”
小姑娘脚程快,眨眼间就到了方挚面前。她眨巴着眼睛擡头看了看方挚,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塞进他的手里。
方挚低头看看李之禾,又擡眼看看款款走来的何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不上学吗?”
“现在才八月份我还没开学呢!”
“哦……那来我学校干嘛?我还没放假呢。”
“我知道啊!但妈妈说要来。”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何卉,又指了指在办公室大吼大叫的方海生,声音甜甜道,“妈妈说,要给你和叔叔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