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乍亮。
整个京都的空气都似乎被前夜的暴雨洗刷过,透着一股清冽的寒意。
数辆囚车在禁军的押解下,自宫门而出,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留下两道深色的辙印。
车中,是浑身血污、眼神怨毒的北蛮副使,被废了四肢、像一滩烂肉般瘫软的武士头领,以及那些面如死灰的门阀死士与黑莲教刺客。
朱雀大街两旁,早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起初只是窃窃私语。
“快看,那个就是北蛮的使者!”
“活该!听说就是他搞的鬼!”
“还有那些黑衣人,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当囚车缓缓驶过,人们看清了囚犯们的惨状,压抑的怒骂声开始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朱雀门前,一座临时搭建的巨大审判台矗立在广场中央,黑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气氛肃杀。
李澈身着玄色常服,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台。他的神情平静,与周围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环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宣布了一个让所有官员都瞠目结舌的决定。
“今日公审,朕将从在场百姓、工匠、商贩之中,随机抽选百人,共组‘陪审团’,与朕一同,裁决国贼!”
此言一出,百官队列中瞬间炸开了锅。
户部尚书张怀仁第一个冲了出来,老脸上满是惶急与不解,花白的胡子都在发颤。
“陛下!万万不可啊!”他声音嘶哑,几乎是吼出来的。
“国之重器,岂能儿戏!审案断刑,乃三法司之责,自有典章可循,怎可交予市井之徒!此举……此举有违祖宗之法,动摇国本啊!”
一群老臣也跟着跪下,哭天抢地,仿佛大周的法度下一刻就要崩塌。
李澈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官员,直视着台下那数十万双眼睛。
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人心的沉重。
“诸位,你们觉得,他们昨夜想杀的,是谁?”
他指向囚车里的罪犯。
“是朕的农学士姜维吗?”
台下的人群有些骚动,不明所以。
“不是!”
“那他们是想烧了朕的凤鸣薯农场吗?”
“也不是!”
李澈的声音骤然拔高,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们真正想杀的,是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吃饱饭的希望!”
“他们真正想烧的,是让你们的子子孙孙,再也不用挨饿的根!”
他停顿了一下,给足了时间让这句话在人群中发酵。无数人脸上的茫然,变成了震惊。
“他们伪造宝钞,是想毁了朕的国库吗?”
“不!朕的国库早就空了!他们是想让你们手中用血汗换来的每一文钱,都变成一张废纸!他们想让你们辛辛苦苦做工换来的口粮,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雷。
“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国!”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国!”
“当外敌与内贼,要毁掉我们所有人的饭碗,要夺走我们所有人的活路时,你们说,该由谁来审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