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淹没头顶，却没有任何窒息感。

李澈向下沉去，穿过一层柔和的光膜，坠入了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天地之分。

四周是混沌，是无数种可能性纠缠在一起的原始潜能，它们像是浓稠的、有生命的雾气，缓缓流淌。

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蠕动、收缩的泥土。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混沌空间随之震颤。

息壤。

李澈伸出手，将那颗始终紧攥在掌心的“龙之泪”，轻轻放在了息壤之上。

泪珠触碰到息壤的瞬间，便融化了进去。

嗡——！

一束光从息壤中投射而出，在李澈面前，勾勒出一个女子的光影。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栩栩如生，仿佛就是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不属于任何生灵的意念，直接在李澈的脑海中响起。

【蓝图已确认。】

【创造需要引子。】

【献上你的灵魂。】

李澈的身体绷紧了。

他看着那道光影，看着那张他绝不能忘记的脸，没有任何犹豫。

“拿去。”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那剜魂裂魄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未降临。

反而是他体内那个早已死寂，只剩下一个灰色空壳的系统，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道全新的，非机械的意念，强行切入了息壤神殿的意志之中。

【警告：检测到致命操作。】

【直接献祭灵魂，将创造出一具完美的、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偶”。】

【检测到“龙之泪”中存在高度兼容的“灵魂回响”，可作为核心。】

【是否更改方案？】

李澈猛地睁开眼。

两个选择，如同两份契约，冷酷地陈列在他面前。

【方案一：以宿主部分灵魂为引，直接创造。】

【结果：获得一具绝对服从的，无我意识的完美躯壳。】

【方案二：以“龙之泪”中的“灵魂回响”为核心，以宿主的“意志”为粘合剂进行创造。】

【代价：宿主将永久失去与创造目标相关的一切记忆。】

李澈的脑子，轰然一响。

他瞬间懂了。

老婆婆所说的“灵魂”作为代价，指的不是那份痛苦。

是记忆。

是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这个人的，所有过往。

“灵魂回响”，是妹妹留下的最后执念，是她不甘就此消逝的烙印。

而将这份烙印，从一个虚无的念头，塑造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所需要的“粘合剂”，就是他自己关于她的全部记忆。

是他们之间的一切。

从初见时的冷漠疏离，到后来并肩作战的默契，再到南疆古墓前，她被光芒吞噬时，那最后的回眸一笑……

所有这一切，才是真正的祭品。

救回一个完美的她。

但从此，忘记她是谁。

这是一个比剜魂裂魄，残忍千万倍的选择。

李澈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看着那道光影，贪婪地，想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可他知道，马上，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将成为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去面对一个因他而生，却与他再无关联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