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然,别啰嗦了,我就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死在这里也值了!”
“我可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就死掉!你给我听着,我不想死,你最好争气些与我一同闯出去,若是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你的托付也得落空!”
雪湘若肆意笑道:“说得有理!方才你说要与我公平竞争,不如我们就来比一局,今夜生死试炼,谁活下来,谁才有资格娶她!”
楚曦然冷哼一声:“好!那你就来试试,可不要手下留情再让我一回!”
“放心好了,我雪湘若敬重对手,定会拼尽全力活在你后头的,好事还轮不到你!”
雪湘若说完,便冲向朝他而来的那方阵势里去。这份决然,实有送死的嫌疑,好在他只被列队吞没了一小会儿,转眼又在人群中冒出了头,诚如他所言,没有令对手失望。
楚曦然心下又惊又疑,不知他何时生出这般能耐,唯恐他心魔发作了暴毙而亡,也朝他那边掠去:“你休想死得太痛快!”
赤手空拳冲入敌阵,雪湘若夺来对方两把长刀,一手持一刀疯狂地在人群中挥斩。
他自以为,若不是父亲留下的长枪折了,少了称手的武器,他定能挥洒全部实力冲破阵列,手无匹配雪家招式的武器,功力自然要折上三分,岂料他余下的七分,早不再是他自以为的那七分。
他体内原本狂躁的魔性由于药力压制趋于臣服,但其强盛之势不减,与本真的元气一同逼出体内,使得他原本的气力扩大不知几倍。拜魔意附体所赐,他的武力大增,似能凭一己之力拨千斤,两把长刀在他手里,比在敌人手中的威力大了许多。
敌人在他身上每划过一刀,他便直劈对方两半,好长一时间,敌阵之中的惊恐形状都未能消减,那一双双嵌在深夜里的明眸,映照出来的雪家宗主,充满了血腥与暴戾。
雪湘若以为自己迟早会控制不住魔性。在这样惨烈的械斗中,他身体内肆意流出的真气也在源源不断地燃烧着他,可不论他在杀阵中缠斗了多久,他的神志依旧清晰,他不得不叹服那丹丸的效用,心中又多了一份自嘲——旁人视他狂暴,殊不知他着实成了狂魔,一个靠嗜人血才得以恢复如常的魔鬼!因而,他必须死在这里,以换来大家的解脱,唯有他死,才能断绝了延续至今的眷恋。但他不能死得太早,他得拼出生路,送他的对手活着出去......
两方人马相会,打斗之际乱作一团。两个年轻人在乱阵之中咬紧牙关厮杀,竟没有注意到这两方不仅与他们成对峙之势,相互之间更是不留余情地砍杀。天高月朗星疏,一望无垠的冻草原野之上发生的这一切,仿若在别个空间发生,与世间众生毫无瓜葛。
天都要亮了,杀不尽的敌人围困着阵中两个赤影,雪白的衣衫被血色溢满,赤色的衣衫更显艳丽。两人向背而立,喘息不止,握着刀兵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心底同样在战栗,天明怎么还没迎来曙光?
“你......还撑得住吗?”
楚曦然向背后之人发问,声音再也维系不住平日的沉稳。他呸出一口血,留下满嘴的血腥味,分不清是敌人的血溅到他口里,还是自己的内伤所出。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酣战、杀得如此眼红,此时若有一面铜镜在前,他定会被自己的面目惊住。
雪湘若双目布满赤焰,盯着面前的敌阵一眼不眨,敌人就像是忌惮神魔一般不敢轻易上前。但他已觉精力耗竭,自知无法再战,脚再也挪不动半步,手再也擡不起寸许,连僵硬地撑起的眼皮也无力落下。
“能......”
身后低哑的回答还剩一半余音未出,随即什么东西猛地跌撞在地上。楚曦然侧目一瞥,雪湘若横倒在污浊的地面,衣上满是裂痕,只怕他早就撑不住了!
敌人见机冲了过来,楚曦然使尽最后一身气力,将围攻而来的人挡在地上之人的身外。
一阵火拼之后,楚曦然无力强撑,屈膝跪在了地上。他持刀插在被血水浸润了的土里,心想若不是有手里这把长刀,他也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他们两人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他望着不远处又将逼来的人群,为终是没能杀出一条血路而遗憾。这般境地,再无还手的余力,怎可企及生还?于是他断念,不再作抵抗,一瞬释然,眼前忽而变得清白,时间亦流逝得缓慢了。
将要合上双眼的那一刹那,耳旁传来铺天盖地的哀鸣声。凄厉的声音来自敌阵之中,他忽地睁开眼,向四面望去,方才还似一面面人墙的敌阵,唰唰倾倒在地,这速度之快,气势之汹涌,显然不是个别人之所为,好像有一股新的势力冲了进来!
就在楚曦然将要放弃抵抗,接受死亡时,东方见明。
同样手持长刀的两队人,分别向左右击溃久战了一夜的敌人,硬生生推出一条道来。
那道路的尽头,有一巍然的身影背着光而来。那人身形中等,肩背宽阔,头顶乌冠,披着一件漆黑的披风,两旁坠有金灿灿的流苏,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面庞。
他稳健的步伐如山,迎着风,一步步朝楚曦然走来。
那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屹立于世外的超然之气,他行过之处,留下与世无争的气息,仿若两侧发生的杀戮都与他无关,他一点都不关心身旁会有敌人袭来,只专注地向前走着,走到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近前,俯视着他。
楚曦然于恍然之间,望向那双明睿之中透着空无的眼,这人已不带一丝凡尘之心。他若非来自疆域府,还能是何处!
来人向年轻人报上了姓名:“在下吴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