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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77(2/2)

为什么?

——他想起来了。

是他担心克莱蒙误会,因为他追克莱蒙追得太积极热切,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别有所图,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商业机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学习这门对方自小就会的外语,努力忘掉了那些刚刚背下的单词和语法。

去学法语是因为喜欢那个人,不学法语是因为更喜欢那个人了。

他想,看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克莱蒙。

不过,克莱蒙是谁?

……他说不上来。

于是兰又嘉更难过了,又难过又生气,不想再听外国人继续说鸟语,沮丧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把脑袋埋在了两膝间,像团孤零零的茧。

忽然间,冬季寒冷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

有人张开双臂,从身后偷偷抱住了他。

耳畔也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

那人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不热吧?”

这是冬天,怎么会热呢。

不松手就不松手。

干嘛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泪水滑过空气,滴落到那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没有一点伤疤的手,指节修长,掌心无瑕。

是想象中画家的手。

画家的掌心分明尝到了他的眼泪,嘴上却说:“你没哭。”

他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附和:“我没哭。”

画家笑了:“嗯,骗子。”

他就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画家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瞒着我这么大的事。”

他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画家很不高兴:“对不起有什么用,除非你跟我回去,我才原谅你。”

而他忽然难过到连眼泪都咸得要命:“可是我这次回不去了……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一定第一个就喜欢你,好不好?”

画家问:“下一次?”

他纠正:“下辈子。”

画家还是不高兴:“要等那么久?太远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他只好继续说:“对不起,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画家的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

他差点要脱口而出:“我知道,对——”

画家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用拥抱勒他:“你还说!”

他刚哭过,竟又笑了,破涕为笑:“我没有,我是想说,对了,你想不想看电影?我们去看电影吧,你买的糖雪球还没有吃完,可以假装它是爆米花。”

画家说:“不看,我讨厌看电影。”

他纳闷:“为什么讨厌?我喜欢看电影。”

画家学他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

他说:“因为只要交出两个小时,就可以度过一段漫长又真实的人生,就像只相爱短短一个月,也仿佛并肩走过一生一世,对不对?”

画家说:“不对,还没到一个月,所以我讨厌看电影。”

这下是他不高兴了:“那我讨厌你。”

画家不信:“骗子。”

他更不高兴:“我很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画家的拥抱渐渐松开:“……真的吗?”

他不耐烦地说:“真的,你走吧,别再烦我了。”

画家就真的松开了手。

一切温暖都像幻影消逝了。

天气还是很冷,他看见身边落下了一阵纷纷扬扬的雪,是离开的画家变成的雪。

在大片大片落了满身的雪花里,他小声同画家道别。

他说:“对不起,别为我伤心。”

雪花没有回答,也没有指责这声讨厌的对不起,毫不留恋地擦过他的发梢,融化成水。

他总算能放下心来,安静地擡头看雪。

视线余光里,其实立着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仿佛在陪他一道观赏这片世间罕有的雪景,但茫茫大雪穿透了那人几近透明的身体,那人始终不言不语,没有同他说话,分明只是个如影随形的错觉。

他只能装作看不见那个错觉。

但雪花看得见他。

小小的雪花飘进他的眼眶,像一滴最冰凉的泪。

它滑过梦中人的眼角,悄然自颊边滑落,渗入别人为他细心掖好的毯角。

这滴泪折射出浓郁如血的夕阳。

和一个很美的、很遥远的黄昏。

这片夕阳下,不止一个人昏然入梦。

商务轿车的后座上,倚在靠背上不慎睡去的女人是被司机叫醒的。

“安秘书?安娜!”见她恍然睁开眼,司机耐心道,“到地方了。”

疲倦不已的安娜收敛神色,立即下了车。

通过林秘书告诉她的那个名字,她逐渐查到了傅总那位堂弟的现用名。

如今他随母亲姓,叫做闻野,是京珠财经大学金融系大二的学生。

对方不在国外,甚至恰好就在京珠市读书,很有可能成为傅令坤的目标,所以按照傅总的吩咐,安娜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光海警方,由他们调动京珠警方协同调查。

从昨天到今天,安娜几乎没睡,一直在找闻野的下落,但在疗养院和闻野家都没有找到人。

如今正值暑假,学生们全都不在校,有的回家,有的外出旅游,踪迹不定,老师不知道闻野到底去哪了,也联系不上他。

安娜综合了所有信息后,迅速做出了对方目前已经下落不明,而且仅靠自己无法找到人的判断,当即决定来一趟京珠市局,更正式地向警方强调这件事的紧急性。

尽管傅总只说查到对方人在国内的话,就交由警方处理,但作为从昨天开始终于被交托了重要事务的新助理,她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做到比上司要求得更好。

鞋底敲击地面,响声清脆,几步路之后,女人的脸上已然褪去了所有疲惫。

她脚步匆忙又不失气场地走进了京珠市局。

同一片黄昏里,残阳透窗而入,将整间办公室染上一层薄红。

高大冷峻的身影背对着窗户,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

面前是一份助理先前送来的调查报告,由于时间仓促,报告很薄,但必要的信息一应俱全。

男人的视线从纸页最上面那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处开始流动,最终落在大学院系那一栏上。

良久,他松开这份文件,阖眼按了按眉心,似是感到无尽的疲累。

灰绿眼眸闭上的瞬间,原本平静的面色,竟有一霎的苍白波动。

但在瞬息之后,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只是个幻觉。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忍受着心脏处不明来由的疼痛。

这是不用药物,也勉强可以忍耐的疼痛程度,能够正常工作,但已经影响到睡眠,他昨晚一夜未眠。

按照疼痛等级划分,它大约在四到五级左右。

而在两个月多前,疼到浑身发抖,翻箱倒柜找止痛药的兰又嘉,所经历的又是几级的疼痛?

傅呈钧不知道答案,也无法估测。

但他知道,那天的自己随手拿走了那盒兰又嘉找了很久的阿司匹林,没让对方吃。

因为他发现这盒药过期了。

当然不该吃过期的药物。

可他却也没有给兰又嘉买一盒新的药。

那天他冷脸离开的时候,兰又嘉还在觉得疼吗?

那天到最后,兰又嘉究竟有没有吃上止痛药?

他不知道。

他始终不知道。

赤金色的夕阳在浓黑发梢落下一层颤栗的光晕。

片场角落里,孟扬收回了注视着那道熟睡身影的视线,目光凝聚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时,打字的指尖大约也带着些许颤抖。

他打下一行字:身体虚弱,吃不下东西,长期服用药物,不断消瘦下去,最近开始突发晕厥和昏睡,是什么病?

在即将按下搜索键的刹那,指尖匆匆退回,慌乱修改。

没有这么严重,他描述得太夸张了。

怎么能把嘉嘉说成这样!

孟扬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立刻又改成:身体不太好,食欲不振,经常吃药,比较消瘦,最近有一次突然晕倒,可能是什么原因?

这样应该是更贴切的描述吧?

……不,等等。

他要再想想。

他应该再想想。

他好像怎么都按不下那个最平常的搜索键。

几米之外,原本正要往这个方向走来的另一个年轻男生,同样不知该如何按下那个最平常的侧边键,以熄灭始终亮着的手机屏幕。

梅戎青说的话仍在脑海里盘旋,闻野尚未理清思绪,便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传出的一声轻微震动。

他顺手拿出来,目光随意一瞥,却再也没能移开。

是一条号码陌生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但令他久久失神,骤然忘记了前一秒还在反复思考的疑团,指尖霎时一片冰凉。

来信人没有备注和落款,是串陌生号码,可他一眼就知道,是傅令坤发来的消息。

短信内容称得上没头没尾,而他同样很清楚,是傅令坤答应了他昨天提出的那个条件。

【明天上午带人去机场,到了以后给你目的地。】

闻野紧攥着手机,怔怔地望向不远处那道睡颜安谧动人,仿佛触手可及的身影。

他想,恐怕来不及理清思绪了。

也等不到那场八月八日并肩观看的电影了。

他已经听见结局的钟声提前响起。

竟近在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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