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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萌心(2/2)

到底还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当年的安德鲁,热血有志向。

苏棉回到家里后,便开始坐立不安地等待。她把自己常用的药篓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将常用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放好,又仔细检查了阿爹留给她的那本手抄草药图册,生怕到时候漏了什么。她的阿爹前年冬天因病去世了,留下她和一间小小的药铺,平日里她就靠着认药采药卖钱维生,但心里那点想做点不一样事情的火苗,却在看到江知烨他们那天后,彻底燃烧了起来。

等待的日子并不长。不过三四天,一个暮春的午后,天气有些闷热,乌云低低地压在城楼上,像是随时会落下一场大雨。顾时夜气喘吁吁地跑到苏棉的药铺,脸上少见地没了平日的嬉笑,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苏棉姑娘,江大人让你跟我们走一趟,出案子了,有点……棘手。”顾时夜说道,语气比平时郑重了许多。

苏棉心中一紧,连忙应下,背上早已准备好的药篓,跟着顾时夜快步往案发地赶去。

一路上,顾时夜简单说了几句案情:案子发生在城南的一片废弃窑厂,那里平日里少有人去,今天被一个拾荒的老汉发现了异常,报了官。

废弃窑厂位于南清城南郊,靠近护城河,荒草丛生,几座破败的窑洞像怪兽的口器,沉默地蹲伏在杂草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腐朽气息。当苏棉跟着顾时夜赶到时,窑厂外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戍卫守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江知烨站在一座相对完整的窑洞前,眉头紧锁。他身边除了顾夜白,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穿山甲男子,是府衙的仵作老陈,此刻正拿着工具,小心翼翼地在窑洞内勘察。

顾时夜带着苏棉走上前,低声道:“江大人,苏棉姑娘带来了。”

江知烨回头看了苏棉一眼,见她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点了点头:“来了就好,跟在后面,别靠近,看清楚,记在心里。”

苏棉用力点头,跟着江知烨走进了窑洞。

一踏入窑洞,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直冲鼻腔。苏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着不适,擡眼望去。

窑洞内的景象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干草上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赤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破烂的裤子。但让人惊骇的是,他的尸体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布置”着——四肢被扭曲地固定在地上,用粗麻绳绑在几根打入土中的木桩上。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口被剖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内脏清晰可见,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被某种手法排列成了一个类似……类似某种图腾或者符号的形状。创口边缘异常整齐,显示出凶手极高的解剖技巧,但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仪式感。

尸体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几片颜色诡异的花瓣,几根不知名的羽毛,还有一些用泥土画在地上的、扭曲难懂的线条。窑洞的墙壁上,还用鲜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张开双臂的人形轮廓,轮廓内部填满了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原始的祭祀图案。

“我的天……”顾夜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脸色苍白,就算是他,也很少见到如此血腥和变态的场面。

老陈仵作蹲在尸体旁,额头渗出冷汗,声音有些发颤:“江大人,这……这手法太邪门了。死者是雄性驴族兽人,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子时到丑时之间。致命伤就是胸口的创口,心脏……不见了,被取走了。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但四肢有被强行捆绑的痕迹,生前应该遭受过折磨。”

江知烨的脸色沉得像外面的乌云,他仔细观察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眉头越皱越紧:“心脏被取走了?现场还有这些奇怪的东西……”他指了指地上的花瓣、羽毛和墙上的血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时夜强忍着恶心,蹲下身查看那些散落的花瓣:“这花……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城外乱葬岗那边长的一种毒花,叫‘血盏花’,花瓣颜色像血一样,有毒,碰多了会让人头晕恶心。”

“血盏花?”江知烨看向他,“你确定?”

“差不多,以前去过乱葬岗,见过。”顾时夜点头。

这时,苏棉一直没有说话,她捏着鼻子,强忍着那股血腥味和毒花的异味,目光仔细地扫过地面上的每一样东西。她的视线落在那些血盏花的花瓣上,又看了看旁边几根羽毛,接着,她的目光停留在尸体胸口那诡异的创口边缘,以及散落在干草上的一些极其细微的粉末状物质上。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江大人,我能靠近一点看看吗?就看看那些……花瓣和地上的粉末。”

江知烨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专注,不像是害怕得失去理智,想了想,点了点头:“小心点,别碰任何东西。”

苏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在离尸体几步远的地方,先是观察那些血盏花的花瓣。她伸出手指,在离花瓣不远的地方轻轻撚了撚,又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她的目光转向那些散落在干草上的白色粉末。她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从自己的药篓里拿出一根细长的木签,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下轻嗅,又借着窑洞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查看。

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到江知烨身边,低声道:“江大人,顾大哥说的没错,这确实是血盏花的花瓣,不过……”她顿了顿,“这花瓣很新鲜,不像是从乱葬岗那边摘来的。乱葬岗的血盏花因为生长环境恶劣,花瓣边缘会有细小的锯齿,颜色也更深一些,而这些花瓣边缘平滑,颜色虽然红,但透着一股光泽,像是人工培育过的,或者是生长在水肥充足的地方。”

江知烨闻言,眼神一凝:“人工培育的?这血盏花有毒,谁会去培育这东西?”

苏棉摇摇头:“我不知道。另外,地上这些白色粉末,”她指了指那些细微的粉末,“我闻了一下,有淡淡的苦味,还有点……土腥味。这不是普通的泥土粉末,里面掺了东西。我仔细看了一下,里面有极细的纤维状物质,还有一些……像是某种矿石研磨后的颗粒。”

“哦?”江知烨来了兴趣,“你能看出是什么矿石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更仔细地辨认,可能需要拿到药铺去用工具查看。”苏棉老实说,“不过这种粉末……我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又看向那些羽毛:“这些羽毛,应该是某种猛禽的,比如鹰或者隼,但具体种类需要看羽毛的纹路和质地,现在看不太清楚。”

江知烨听着苏棉的分析,心里有些惊讶。他原本只是抱着让她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出了这么多细节,而且说得有条有理,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很好,”江知烨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赞许,“你观察得很仔细。这些发现很重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陈仵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惊恐:“江大人,您看……死者的嘴里。”

江知烨立刻走到尸体旁,老陈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死者的嘴。只见死者的口腔内部,舌头上,竟然也用某种红色的东西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和墙上那个巨大的轮廓内的纹路有些相似,但更为简略。

“这……这凶手到底想干什么?”顾夜白忍不住喃喃道,“又是剖胸,又是摆内脏,还画这些奇怪的符号,取走心脏……这也太变态了。”

江知烨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站起身,环顾着这间诡异的窑洞,沉声道:“这不是简单的杀人案,凶手的行为带有强烈的仪式感和目的性。他不是为了钱财,也不是为了简单的仇杀,他在……进行某种‘表演’或者‘祭祀’。”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个巨大的血画人形轮廓上,眼神锐利:“他想告诉我们什么?或者说,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某种理念。”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戍卫匆匆跑进来:“江大人,在窑厂外面的草丛里,我们发现了这个!”

捕快手里拿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江知烨。

见状江知烨小心地接过,打开破布,里面是一块木板,木板上用血写着一行字,字迹潦草而有力,带着一种狂放和偏执的气息:

“‘虽已着衣冠,行走如人状,然血脉深处,兽性永在。捕猎、杀戮,乃天道法则,顺之者生,逆之者亡。此,为证。’”

江知烨读完这行字,瞳孔骤然收缩。

顾时夜和顾夜白脸色大变:“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江知烨的声音冰冷,“凶手是一个偏执的肉食系兽人,他认为,不管我们进化到什么程度,长出了手脚,有了思维,本质上还是动物,捕猎和杀戮是生存的法则,是天经地义的。他在为他的杀戮寻找‘合理性’,甚至……在宣扬这种理念。”

窑洞内一时陷入了死寂,只有外面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显得格外阴森。

苏棉站在一旁,听着江知烨的话,看着眼前血腥诡异的现场,还有那块木板上疯狂的言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明白,江知烨之前说的“不堪的场面”和“刀光剑影”,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这不是简单的伸张正义,而是面对一个内心扭曲、信奉暴力法则的疯子。

但不知为何,恐惧之余,她心里那股想要查明真相、不让凶手逍遥在外的念头,却更加坚定了。

她知道,自己的考验,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而她的草药知识,能不能在这诡异的案件中,找到一丝突破口,她不知道。但她必须试试,为了那个死去的人,也为了她心中的那份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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