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教教我
宋景珩最后是被宋昭澜亲自赶走的。
出了门,冷风萧瑟,带着刺骨的刃往身上刮,指尖冰凉,身上毫无温度。
他抽了根烟,猩红火光在冬夜里闪烁,男人瞳孔黝黑深邃,大敞着衣襟,坐在车里在楼下等了一夜。
翌日早上。
宋昭澜从巷子深处出来,宋景珩懒散地靠在车上,把手中的早餐递过去。
宋昭澜没接,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声。
宋景珩头疼,“祖宗,我又怎么惹到你了?”
宋昭澜努力憋着笑,控诉道:“你昨天差点撞飞我!”
昨天看见夏初年倒在地上,他都快吓死了,根本不记得这一茬。
宋昭澜接过早餐,低头看了眼。
鲜肉小笼包,水晶虾饺,水蒸蛋和红枣豆浆。
全是夏初年爱吃的东西。
他抱着胳膊,语气笃定,“所以....年年就是我未来嫂子。”
宋景珩点头,“嗯。”
宋昭澜往他心窝子上扎刀,“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曾几何时,宋景珩也说过这句话。
他扯起嘴角轻哼一声,“反对无效。”
夏初年只能跟他在一起,要结婚也是跟他结,其他人想都别想。
“可是你对他不好。”宋昭澜提着早餐,认真直视他的眼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像是一把钝刀磨着宋景珩的血肉,疼得呼吸发颤,“你让他伤心,让他被人欺负,连他受了委屈都不知道,甚至还妄图强迫人家跟你在一起。”
他对宋景珩死皮赖脸的属性下了定义,“你不是个合格的追求者。”
“你会给他带来伤害。”
入冬之后风总是很大,呼呼作响,这儿的地界破旧残败,电线不规则地缠绕在一起,像是一团永远理不清的毛线团。
“你教我。”宋景珩沉默良久,忽然开口。
宋昭澜没听清,“什么?”
宋景珩嗓子发紧,像个青涩的初学者,“你教教我,该怎么对他好,该怎么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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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医院。
沈昼右肩的伤没伤到骨头,但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失血过多导致昏迷。
他躺在单人病床上,唇色发白,身上那股桀骜劲儿看不见分毫,右侧脸上有几处划伤,此时已经结痂。
医生说极大可能会留疤。
许霁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思维忽然发散到九年前。
那时的沈昼刚被组织里的人捡回来,听说父母双亡,从小在外流浪长大。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没有一处好肉,整个人又瘦又小,不管别人怎么打骂都一声不吭。
能在组织里成功留下来的人,都是极凶极恶之徒。
他们眼中没有所谓的怜悯心。
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早就恶贯满盈。
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一条破烂的生命。
把沈昼捡回来纯粹为了寻个乐子,这小孩天生不会哭,也不会说话。
可以当成狗一样使唤。
在某种程度上极大满足了某些人内心阴暗的恶癖。
而许霁当时在组织中无人敢招惹。
因为他是“老大”的养子,头上还有一个哥哥。
许霁记得那天很冷,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像极了一场悲哀的默剧。
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脖子上戴着一条羊绒围巾,纤尘不染地站在雪地里冷眼旁观。
而沈昼衣服单薄,被人当成狗一样一脚踹飞,重重跌进了雪里。
冰冷的雪花掩住他的口鼻,他冻的浑身发紫,不远处响起恶劣到极致的大笑。
这群人居然觉得有趣。
沈昼呛出一口血,鲜红刺眼,顺着下巴砸在雪里,绽放出一朵腊梅似的花。
他掀开浮肿的眼皮,说出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看着许霁的方向,卑微求救,“帮帮我.....求您.......”
许霁走上前,把他从地狱里拽了出来。
后来,曾经捉弄过沈昼的人悄无声息地死了。
死法惨烈,没留全尸,被挂在门外示众三天。
从此之后,沈昼成了他的跟班。
医生敲门进来,打断了许霁的思绪。
他敛神,从凳子上起身,安静地垂着脑袋在一旁等待。
医生安抚道:“没什么大问题,等醒了就可以出院了。”
许霁道谢,“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过了半个小时,沈昼眼皮轻颤,慢慢睁开双眼。
他声音涩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哥...你没事吧?”
许霁没说话,黑白分明的瞳孔一动不动,看着他虚弱到发白的脸色,终究没狠下心,轻声道:“没事。”
沈昼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那就好。”
他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许霁在楼下买了午饭套餐,“饿了吗?”
沈昼期待地看着他,点头。
许霁选择性忽视,打开餐盒,依旧冷漠,“坐起来,自己吃。”
沈昼抿唇,失落的情绪盈满全身,眼尾无力耷拉下来,顿时失去光彩。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他知道许霁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没有立场要求许霁为他做任何事情。
沈昼咬着牙坐起来靠在病床上,低着头将饭一口一口全部吃干净。
双人餐盒,最后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许霁等他吃完后才说,“转学吧。”
声音轻的随时能被风吹散。
沈昼只愣了一秒,立马给出回复,“不要。”
“我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许霁咬着烟,烟雾随风遮住他漂亮的侧脸,睫毛下垂,从胸腔轻嗤一声,“不需要。”
沈昼偏执地说:“我不会走。”
“我偏要你走呢?”许霁抖了抖烟灰,削瘦的脊背弓起一个脆弱的弧度。
沈昼低下头,拳头紧攥到发颤,双眸赤红,空荡的病服穿在身上,无端让人心生怜悯。
许霁闭上眼,“走吧,不要留在我身边。”
“那你受伤了怎么办?”
“死不了。”许霁无所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