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霁双脚被钉在原地,徒然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目送他的身影走远。
到了门边,宋景珩回头,没什么表情说:“沈昼没死。”
许霁攥紧手指,指甲陷入皮肉里也感受不到疼痛,眼眶蓦然发热,“多谢。”
宋景珩收回视线,抱着人离开,对这句道谢没理睬。
深冬时节的月亮总是惨淡,黑色迈巴赫在路上平缓行驶,车厢氛围冷寂,年轻Alpha靠着软皮车座,怀里抱着昏睡的少年,眼睛里流露出心疼。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宋景珩眼疾手快摁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楚野的声音,“人都控制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宋景珩低头思索片刻,“半小时。”
楚野说:“手术室安排好了,医院都是我的人,很安全。你直接开车过来,商颂也在来的路上。”
主刀医生说若是*体受到损伤,很容易感染,对二次分化的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宋景珩捏捏眉心,“多谢楚总。”
楚野应下了这声谢,接着说:“沈昼情况不太好,有人往他的点滴里注射了违禁药,剂量很大,正在进行紧急手术。”
宋景珩跟许霁做的交换条件,是留下沈昼一条命。
至于沈昼能不能活下来,不在宋景珩的考虑范围内。
死了算他倒霉,活下来算他命大。
总之,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他从来都不是慈悲心肠的人,光凭许霁对宋昭澜做的手脚,就足够他记仇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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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砚一路带人追到了海边,漆黑的天幕格外阴沉,不远处的海面停放着一艘游艇,体积不大,灯火通明,一眼望去数十名年轻男人身穿作战服严阵以待。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特殊的腥臊味,陈局站在游艇的甲板上,唇边噙着一根烟,对着他眯了眯眼。
“傅总,上来聊聊?”许是风太大,他的声音被风吹散,落到傅司砚耳朵里轻飘飘的,“鱼死网破对你对我都没好处,你一个人上来,我们心平气和谈一谈。”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师徒一场,也不要搞得太过难看,让别人看笑话。”灯光照亮男人眸底的猩红,说话的语气却一如既往慈爱。
若是忽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倒真像是一位温和的长辈。
傅司砚反应平平,漆黑长眸翻腾着汹涌的情绪,敛眸瞬间又很好地压制下去。
狂风肆虐吹起他的衣衫,勾勒出Alpha强壮精瘦的身体线条,他目光淡然地站在沙滩上,肩膀随意垂下,手中握着黑色枪支,微微擡起下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如同十年前出任务那样,神情倨傲,眉目锋利、气势逼人,仿佛生来就是主角,接受万人追捧,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站在金字塔顶端。
陈局这辈子最恨这种人。
若是他出生在富贵家庭,若是他分化成顶级Alpha,又何至于只能当一个小小的警察局局长?
一身本领折辱在各种琐事身上,他厌恶、烦躁、恶心的同时,将扭曲的恨意强加在数百名无辜的Alpha身上。
他要挖掉这些人的腺体,帮助beta重铸前路!
这才是他一直追求的理想。
海面上波光粼粼,灯火明亮,傅司砚微微蹙眉,身上的信息素爆发得猝不及防,甲板上顿时倒了一群Alpha,感知不到信息素的beta也受到了影响,表情惊恐。
这是毫不费力的碾压,更是弱者对强者的信息素臣服。
“你是beta。”傅司砚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斩钉截铁的语气,狠狠戳透了他的心窝子。
陈局瞳孔一缩,后颈爆发出千百倍的刺痛,脸上表情僵硬扭曲。
“那是过去!”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额角青筋暴起,面部表情狰狞,恶狠狠道:“我现在是2S+Alpha,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多活人的腺体。”
他手指紧紧握着栏杆,半边身子探出去,头发吹得凌乱,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随即被后颈的刺痛激的冷静下来,微微扬手,比出一个手势,“既然傅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落瞬间,枪声在耳边响起,松软的沙子上多了粘稠的血迹。
傅司砚举起枪的胳膊微微颤抖,冰凉硌手的枪柄握在掌心,眼前总会浮现出十年前冰天雪地里的作战场景。
这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却在今晚打破了缠着他许久的梦魇。
眼眸锋利,手起枪落。
精锐部队的十余人自主围着傅司砚作战,保护老板是他们的责任。
傅司砚看了眼身边的人,言简意赅:“不用保护我,他们人手有限,安排人从后方突袭。”
寸头Alpha点点头,带着三个人绕着树,从右后方下海,悄无声息游上了甲板,身体紧贴着游艇侧壁,呼吸放到最轻。
甲板上站着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此时神色凝重地对陈局说:“陈先生,你需要立马接受手术。”
陈局抽了口烟,眯着眼:“博士,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做手术吗?”
“可是你后颈的腺体出现了排斥反应,严重过敏会导致死亡。”博士推了下眼镜,一板一眼说道:“我收了你的钱,就要对你的生命负责。”
陈局似笑非笑,问他:“我跟3S+Alpha腺体的匹配度有多高?”
博士面露惊恐,用“你疯了吧”的眼神看他,“恕我直言,可能性极低,不超过30%。”
“也就是说有可能成功。”陈局仰头看他,鬓发多了几根白丝,双眸炽热的温度仿佛能把人灼伤,“这就够了。”
强行逆转第二性别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事,况且beta没有腺体,为了避免排斥反应加剧,一般都是五年换一次腺体。
陈局摸了摸后颈,刺痛感依旧强烈。
这是他植入的第三个Alpha腺体。
可惜,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若不是他的身体状况愈下,又怎么会在傅司砚面前自爆。
不然整个海城谁能猜到他是幕后主使?
他过够了躲躲藏藏的生活,与其一辈子生活在见不得人的地下场所,倒不如奋力一搏。
他也想光明正大地走进光里,接受阳光普照。
只要有了傅司砚的腺体,这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博士拧着眉头,语气严肃:“如果你非要如此,那么我将退出这场手术。”
陈局朝身后站着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他被人打晕带了下去。
上了贼船,就容不得他下去。
贴着侧壁的几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交换位置,海浪汹涌,拍打在船上像是凄厉的哀嚎,卷着风声,往人的耳膜中倒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