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阮铮看着妹妹的泪水，有些慌神，伸手想去摸摸她脸颊，被她挥手狠狠打开。

少女不管不顾地像小兽一般撞进温峤怀里，死死搂着人放声痛哭起来。

那泪水断了线般一串串往下砸了好一阵，她又扯起温峤衣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着。

温峤无计可施，只得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安慰道：

“别哭。”

他眸光如刀狠狠剜了一眼阮铮，努嘴示意他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负责收尾。

“少主、公主，渡阳节的长桌宴摆好了。”

阮灵闻言，刹那间破涕为笑。

温峤与阮铮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看着她由雨转晴。

阮灵拉着温峤，“峤哥哥，快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时值端午，闽越族称之渡阳节。

这一天，闽越百姓会如南邺百姓一样，包粽、以雄黄拌酒，只是有一点不同——

闽越族的青年男女将渡阳节视作情人节。

这一天的长桌宴后，未婚男女会聚在乌娄山脚下，以歌传情，互诉衷肠。

若是彼此钟情，便会为对方绑上五色绳，称月老线，男子绕左腕，女子绕右腕。

温峤头一遭参加这样的长桌宴，颇为稀奇。

土楼前的空地，百米长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野菜、烤肉、雄黄酒，鲜花装点其中。欢声笑语喧闹地在席间回荡。

闽越民风豪爽，席间杯盏交错，拉着温峤想与他共饮的人络绎不绝。

温峤本打算借口身中蛊毒，不宜饮酒来婉拒，被阮铮毫不留情地拆了台——

“寻常酒自然喝不得，只是我养出的噬心幽蛊从小在雄黄中泡大，馋雄黄酒馋得厉害，你喝了只会有益无害。”

大家闻言一拥而上，将温峤团团围住。

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酒量甚好的温峤也渐渐头晕目眩起来。

阮灵见他喝得太多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站起来驱赶着众人。

她毫不避讳地牵起他，

“峤哥哥，一起去乌娄山脚吧！”

身边人看到这场景，都心下了然地笑着，也许这俊美无双的红衣少年不久之后就要成为闽越国的驸马了。

月色皎洁，乌娄山山脚的篝火点亮了夜空。

长桌宴结束后，族中的少男少女换上最华丽的装饰，头戴鲜花、羽饰，目光睃巡，寻找着自己的意中之人。

火光跃动间，温峤瞥见阮灵脸庞明亮万分，哪怕正与人说着话，眸子也一瞬不错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地心底发怵。

他瞅着一个阮灵分神的空档，矮身后退，将身形隐没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悄然遁走。

玉兔高悬，银辉遍洒如笼薄纱。

温峤突然很想去乌娄山山巅上静静地瞧一瞧月色。

他莫名想起许翊曾给他唱过「月亮代表我的心」的那个夜晚。

于是，他逞着酣醉，孤身一人慢慢攀至山顶。

山间夜风轻拂，周遭寂寥，只有他的心跳与星汉一同缓缓起伏，他找了一处山石平坦处躺下，阖上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

温峤在懵懂的睡梦中真切地“感受到”一缕月光，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脸庞。

“峤儿。”

那几斤雄黄酒下肚，他醺醉得有些厉害，听见耳畔熟悉的声音，不禁恍神。

月亮仿若自苍穹坠下人间，凑近他的脸颊。

他朦胧地睁开睡眼，身前是一个不敢妄想还能再见到的身影。

「嗯，喝醉了真好！」

温峤眼眶蓦地有些灼热，他懵懂地喃喃，伸手用力圈拢住眼前那人，

“好久不见......”

那人正俯身抚触着温峤阖紧的眼睑，认真看他，猝不及防被用力拥住，陡然失去平衡砸在温峤身上。

温峤本就随意躺在山间，此刻被沉甸甸的身体结结实实砸住，脊心硌在山石上，他蹙眉痛哼了一声。

一只温热的手掌垫进他的腰与嶙峋山石之间，克制地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贴着。

温峤乖巧地仰面躺着，自下而上地凝视这个梦中的身影。

直直对着皎洁明亮的月光，他的眼睛蓦地有些酸胀，醉意也让眼皮发沉，可是他害怕一闭眼睡去，这个梦便做完了。

于是，他轻轻恳求：

“难得来我梦里，不许这么快走。”

“我不走。”

低磁的声音是那般真实，温峤心口重重地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

温峤小声发问，像是怕惊走梦里的人。

“来找你。”

温峤有些看不清那双眸子，于是伸手捧起他的脸颊。

“那你现在找到我了。”

周遭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流转，下一秒，落在温峤唇间的吻比露水沾花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