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刚刚的声音还要真实、鲜明、深刻的触感,温峤被一双手臂深深箍住。
“好想你。”
他听见许翊的声音说道。
温峤叹了一息,“果然是梦……”
现实中的许翊只会说——不要多想,不要误会,他们是同舟共济的患难之交,曾经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举动,都是为了帮他解毒。
现实中的许翊只会说——在他心中将自己当做令他心疼的弟弟,他想去怜惜想去爱护。
而此时此刻,梦中的许翊却将唇贴靠在他脸颊,轻轻摩挲,对他说着:
“我好想你。”
「果然是自己的梦……」
温峤终于释然,他索性擡身仰起头,迎上那越落越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失控的吻。
梦里的人身体也可以灼热滚烫成这样吗?
温峤顾不上细想。只知道一双柔软的手将自己的心脏攥紧,唇舌交缠得令他心跳失律、四肢百骸都酸麻。
喘息由缓至急,温峤条件反射地回吻,身体深处诚实地升起渴望,同时真切感受到压着自己的那具身体的变化,还有几欲破胸而出的剧烈心跳。
温峤微微松开双臂,将唇挪开,眯起眼想要去看清,却被不管不顾地再次摁进怀中,交颈相拥时,他悸动地听着低沉的声音一遍遍唤着自己。
理智摇摇欲坠,他难耐迷离地劝哄着:
“许翊,别忍着。”
许翊僵住一瞬,吻铺天盖地落下,
不知不觉到了那关口。
温峤眯着眼睁开一隙,忍不住注视披着月光的他,眸光交缠间谁也不愿挪开。
指尖终于彻底收拢的刹那,身上人将额抵在他脸颊,崩毁般地气喘,抿唇闷哼。
倏然,一瞬间过电般,锥心之痛自指尖蔓过全身,温峤呼吸生生漏了几拍,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身上人清醒过来,心惊般地抽身,抚着他胸口:
“峤儿,是不是又痛了。”
久违的痛与万般醉意同时袭来,意识忽明忽灭,
温峤强撑着求道,“你别走。”
许翊没有回应,唇间柔软的触感着急地抚慰着他,温峤再难支撑,终于阖上眼沉沉晕去。
*
第一缕晨光洒在他身上,宛若轻纱拂面,温峤静静地睁开眼,他居然就这样幕天席地睡了一整夜。
温峤撑起身,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包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夜露深重,衣料却没有沾湿,似乎曾经有更温暖的怀抱将他护拢在怀中。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披风,记忆倏尔潮水般涌上。
万物俱籁。
远处,山下传来哨塔的呼啸声。
*
“少主,南邺使团到了。”阮铮随侍飞奔来报。
“一齐去看看,温小将军寻到了吗?”
阮铮不动声色开口。
温峤昨夜消失地无影无踪,令他担心了大半宿。
自己倒是全然不怕他偷跑,只是想起长桌宴这小子被灌了那许多雄黄酒,万一这人酒量欠佳,醉酒后失足摔死或溺死,岂不平白害了他的小枝。
此时虽然面上不显,心里着实已是后怕不已。
看到温峤自晨光中缓缓行来,阮铮愤愤然迎了上去。
“你去哪儿了,害我好一阵忧心!”
温峤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我在山上过夜的。”
相处多日,阮铮自然已知道温峤的怪癖,他从不在有顶的屋内过夜。
阮铮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诡异,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下回不要无故消失,害人担心。”
温峤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南邺使团来了,一齐去吧?”
南邺使团,这四个字重重撞在温峤心口,脉搏蓦地失速。
他早听说南邺永寿帝派了使团前来,多少应当与自己有关。
听一路驿使来报,这次南邺使团阵仗隆重地有些令人咂舌。
在右夫人的竭力筹谋下,原本只计划商谈朝贡互市、递送家书的使团,携带着皇帝亲赐予闽越国君和少主的金制印绶与册封圣旨,将帝国威仪与恩宠昭示个淋漓尽致。
三百多人的使团浩浩荡荡,此时已到城外一里处。
众多闽越百姓闻讯,站在进城的道旁等候着,温峤与阮铮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城门处赶去。
越靠近城门,温峤一颗心七上八下起来,心底蓦地蹿起久违的令他胸臆撕裂的遽痛,他皱紧眉伏在马背上喘息。
阮铮敏锐地察觉,颦眉望来。
温峤想起清晨身上的披风。
还有许翊、那些话、那些事。
远远看见使团车上的旃旗时,温峤心脏如擂鼓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