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翊不敢去赌,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温峤在自己面前烟消云散。
其实,只要温峤愿意,压根不用考虑什么正常的身份,他可以宅在家中,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儿,自己可以照顾好他一世。
“峤儿,你若是与我一同回去,我们远远离开G市,找一处桃源仙境,一辈子不与现代的温峤碰面便是。
你不用出门工作,也不用担忧养活不了自己。我答允你,一生一世让你衣食无忧,将你护好,你可愿相信我?
我们可以去新疆,买一栋大房子,那里水土丰茂,环境也很美。或者出国,北欧人少,南欧热闹,你喜欢哪里?”
许翊像是想要讨好小伙伴的孩子,一股脑拿出自己喜欢的玩具递上,带着些忐忑,眸光下意识不与温峤对视,似乎怕撞见一个冷漠的拒绝。
温峤忍不住轻笑出声,:“许翊,你打算养一只金丝雀那样养着我吗?”
“这种一生一世的承诺......不要这样随随便便说出口,成熟点!”
他下意识沉默,良久开口:
“原来的温小将军,你想过吗?
我不仅侵占了他的躯体,还企图将躯体带走,这个世间与他相爱的人该怎么办?”
我们不可以那么自私!”
许翊从未想过。
“爱他的人,他的长姐吗?”
“还有沈南。”
温峤冷静开口。
“沈南?”
许翊只稍作沉吟便恍然大悟:
“我一早就觉得他有问题!行为举止处处诡谲,看着你时神情更是异常。原先我还以为他是皇帝派来的卧底。”
这阵子温峤与沈南在闽越朝夕相处,早已不动声色地从沈南频繁的旁敲侧击中探出了些许端倪。
沈家与温家都来自陵泗,两家世代交好颇有渊源。
两家夫人同时怀胎待产,曾定下娃娃亲,谁知生出来都是男娃娃,只得作罢。
两位小公子自从出生便情同手足,一文一武却也颇投契,原本的温小将军在十一岁之前,与沈南说是形影相随也不为过,竹马之谊甚笃。
自从温老将军温元甫被皇帝召进京后,两人便再未见过面。
沈家远在陵泗,大半年后才听闻温家遭难。沈南心焦如焚,拼命苦读考入京城的太医院,再见到温峤却已是两年后的宫宴上,彼时物是人非,温峤也全然不记得自己。
每每对着沈南,温峤当然借口失忆。
他一个魂穿而来之人,自然不记得这些过往,只是,令他诧异的是,有一次他被沈南追问得心烦意乱,于是将温小将军召唤出来应付,谁知小将军竟是也丝毫不记得沈南。
“好了,峤儿,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之事了。
还有一年多,凡事太过未雨绸缪只会徒增烦恼。”
许翊手掌复上他的后脑,轻抚着。
“也是,还有那么长时间,你太不成熟也并未考虑明白。
一年多之后也许一切都会变。”
温峤轻松地笑道。
“是吗?”
许翊手掌动作停了停,“我了解我自己。若是你当真走不了,我就留......”
“许翊,2055年,有盼着你回家的人吗?”
温峤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待他说完,开口问道。
“也许有。”
“也许?”温峤好奇。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的父母?
只是从小他们就在国外忙着赚钱,15岁时祖父母和弟弟出了事,从那以后近9年,我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我很感激他们让我可以衣食无忧,只是我真的不确定对于他们来说我是否是一个必要的存在。
所以我说也许。”
许翊轻松地说着这些,看不出丝毫情绪。
“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温峤心软下一瞬,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
“都是一个人,进了大学我自力更生之后,父母每个月给我打生活费的那张卡我就再也没有拿出来用过。”
“也许卡里已经存够好几个老婆本儿了。”温峤打趣。
许翊深深凝了他一眼,突然又恢复往昔那副没个正形的模样,嬉皮笑脸问:
“需要多少钱才能娶到?我在这里身无分文,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也全换成了给......给心上人的礼物”
他突然掩饰地轻咳一声,“不知道入赘行不行?”
听到那句“心上人”,温峤脸不禁一红,悠悠说:
“别装穷!明明在酒楼卖话本子,请人说书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在南邺娶几个老婆都够了。”
许翊因着那场赌局莫名其妙开始的话本子事业如今发展得如火如荼。
影月留在南邺,平日里也无要事可做,便帮许翊操持照看着。谁知影月竟是颇具经商天赋,当暗卫实在是屈才,干练利落地将这一摊事务打理得像模像样。
“峤儿,那你呢?有盼着你回去的人吗?
温峤扶着他的手起身,走至窗边。
窗外有一抹紫色的晚霞,拂过渐暗的天幕。
“有我妈妈。”
他倚靠着窗看向许翊,背对着淡淡余晖,眸中没有一丝亮色。
“你父亲......?”许翊没有问完。
“许翊,我没有父亲。
但我有个很爱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