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实在怕的厉害，觉得你是鬼上身，便将你绑在板车上，用布盖上，丢在了附近阳气最盛的寺庙门口。”

安成眸光闪烁，“小将军，若是没有我，你也许早跟着其他尸体，被一把火焚尽了。

这两次救命之恩，可值得上几锭黄金？”

温峤心底涌上无尽的疲意，他站起身，蓦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于是轻轻靠在许翊身上。

“许翊，应承过的都给他，我们走吧！”

“就这样便宜了这无耻之徒？”许翊心有不甘。

温峤点头，看着许翊愤愤不平模样，神色柔和下来：

“走吧！”

*

“人停止呼吸四天活着的概率有多少？”回去的路上，温峤突然发问。

“0%，倒是搜到了一些死而复生的灵异事件，大多不着边际，是神神鬼鬼之说。”

许翊在脑中翻着信息。

“那失温呢？”

“邙壁这样的冬天，零下十度，绝对撑不到三天三夜。峤儿，我想，也许——”

“他早在五年前已经死了！”温峤往后靠着，微微仰起头看漫天繁星，“这里的那个小将军。

是这样吗？”

温峤语气有一丝释然，他偏头去看控着缰绳将自己圈拢在怀中的许翊。

许翊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你没有与任何人共享这具身体。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你自己！”

“可是我身体里还有个那般不一样的我.......”

温峤有些茫然，他像是要把一些不快的记忆晃出脑海中，使劲摇了摇头。

“不对，不可能！那个暴躁的、一言不合喊打喊杀、对你冷言冷面、二话不说骑在你脖子上使劲欺负的家伙不可能是我......”

许翊噗嗤一下笑出声，“宝贝，终于承认你有多欺负人了？”

“怎，怎得突然这样喊我？”温峤一愣，脸颊瞬间变得滚烫难耐。

“因为这样喊，可以看到你红成一颗番茄的可爱模样。”

许翊挑眉故意逗他，温峤涨红了脸，伸出手狠狠捏住许翊的腮帮。

许翊嘶了一声，忍痛：

“你瞧，还说不是一个人！！！”

他唇角抿起一丝笑意，连珠炮般说道：

“你全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记得沈南，不记得与温老将军的往事，

那家伙出来的时候，也不记得；

你害怕密闭的空间一个人难以在房中安睡、他也如此；

你喜欢读书写字，他虽爱舞刀弄枪，也算静得下来；

你喜欢我、他也喜欢我......”

温峤打断他，

“许翊，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是我怎么觉得......那家伙，他非但不喜欢你，反而讨厌你呢？

一出来就会与你争吵，闹得我脑壳疼。”

“那是因为你看不到他看着我的眼神！”许翊低头唇角微微弯着。

温峤有些心慌，“什么样的眼神？”

许翊双手捧起温峤的脸，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跟现在你的眼神一模一样！”

被突然深情地注视着，温峤眼睫紧张地乱颤，许翊近乎珍视地瞧着被自己的手掌复住的脸，温柔乖巧，心塌得无可救药。

天上碎亮的星辰闪烁着，宝石般的眼瞳也是，他看见那双眼中悄悄堆蓄起两颗就要滚落的泪，于是慢慢凑近，静静吻上。

浓墨般的夜色中，两人相拥着，缱绻交吻，谁也没有策马，就任由它在这北境寒风慢慢穿行。

直到斜月西沉，天边与墨色交接处渐渐染上一层浅晕，不远处就是雁山镇。

“宝贝，你知道吗？”

许翊收紧环抱着他的手臂，下巴搁在他肩上。

“这八个多月里，我找不到你，曾一度绝望地想过，等到熹和元年虫洞开启的那天，我干脆就用最后那一次回家的机会回到过去，把你拦下。

即便拼上我这一条命，也绝不会再让你上战场。

我们可以去南边，寻一处风景秀丽、物产丰富的地方隐居下来，读书钓鱼打猎，度过余生。”

“听起来真是令人向往的生活”，温峤笑着说。

“还记得出征前你答应过我的话吗？”许翊问。

“记得，我说——若能无恙归来，让你带我一起回去。”

温峤转头，迎着第一缕晨光，微微眯起眼看向许翊，美得惑人。

“嗯，我们一起回去。

在那个时空，我也定会竭尽全力让你此生平安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