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感觉内心澎湃,心脏一直砰砰跳,心中紧绷的弦断,头上高悬的大刀碎裂,巨石安稳落地,如释重负!
其他人一样,如释重负!
医生见惯了在他面前的悲欢喜乐,把单子递给林天,道:“回去吧。”
林天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谢邹喻的一只手从他脑侧伸了出来替他拿过了单子,道了声谢,他们才出了医院。
林天要跟谢邹喻走时,林仁城在背后叫住了他,林天立定住了脚。
高从南和谢邹喻几人给林天,留下他和他爸爸独处的空间。
林仁城眼见就剩林天一人在前方背影对着他,上前去语气请求道:“你回家吧,哪怕一趟也行,你妈妈她很久没有见你,她就老是念叨你。”
“......”
林天听了不为所动,杨寻真这辈子带给他的恐惧,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他当时背后被划得有多深,心中怨恨和恐惧的就有多深。
前些天,高从南将他到他家里的事说了出来。他说杨寻真怕他,他说,他对杨寻真来说,如同她内心的恶魔,所以杨寻真恐惧他;而他,同样也惧怕杨寻真,在他的内心杨寻真也像一个恶魔。
既然双方都一样,那就注定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
也许他的内心也有点可怜杨寻真,也感谢她把他生下来,感谢她这么多年来,压制着内心的恐惧没有杀死他。
她也许是伟大的,但是,恶魔是不能共存...,最好是连见面都不要见面。
他一见到杨寻真就会想到从前她带给他的伤痛,杨寻真见到他也会想到她内心的伤痛,...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所以,他没有直接拒绝他爸,只是换了一个说法道:“我过几天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得提前回京城。”
闻言,林仁城才恍然,急了说道:“那,那我给你打钱交学费...”
林天顿了顿,有点不习惯这样。他家里从小学之后就没给他交过学费,他不会向家里人提开学时间,学费的事他就更不会提了,每回是他自己东凑西凑的学费,不够的时候高从南会偷偷给他缴学费。他道:“不用了,我自己有钱。”
林仁城手一顿,而后,继续口袋,或许是觉得太过亏欠林天,每次和林天说话他谨慎又小心翼翼道:“没事,...这些钱就给你充生活费了。”
林天见话语无法让他转变,就转身只留下一句话:“随便你...”
对于林仁城,林天从小就感觉陌生,他从小到大以来,和这位父亲说过的话非常少。在林天眼里,他总是无情冷漠又自私,永远站在他母亲那一边,对杨寻真的‘包容’和忍耐连他都佩服。
如今他对他关心起来了,倒让他全身不舒服,他宁愿林仁城永远是那个无情冷漠自私的男人...
杨寻真也永远是那个,在他印象中的坏人恶魔形象不要变!
现在这样的角色转变让他惶恐,他情愿杨寻真打他几个巴掌,也不要她来充当母亲的角色。
他内心是恨吗?
不是,只是单纯的对他们没感情罢了。
林天从很小开始就经常被杨寻真各种赶出家门,渐渐他就很少回家了。回了家也是埋头,生怕惹了杨寻真不高兴,然后被折磨一顿,他脑海里逐渐模糊了父母的形象,母亲变成一只怪兽模样,父亲成了怪兽的帮凶,幼年他就恐惧和杨寻真对视,连带着他父亲一样。
后来,在最好培养感情的年级,最记事的年纪他遇见了高从南。
他的情感都在高从南身上,高从南就像林天的爸爸一样独自撑起了林天的八年...
在林天心中,这是一份永远不会熄灭的爱。
林天带着谢邹喻在高从南家里吃了一顿饭,第二天一早便打算提前回京城。
当天晚上,林天在房间里开着灯刷题,到了晚上十点的样子,高从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林天停笔转过的头,眼睛在瞄到他手里的《小王子》后,心中有种不祥又熟悉的预感,脸色一黑眉头皱了起来,瓮声瓮气道:“我这么大了,你该不会还要给我讲故事吧?”
高从南褶皱的脸嘿嘿一笑道:“对!”
林天脸红羞耻,犟嘴道:“不要,你讲故事能力烂死了!”
然而,高从南却更犟道:“烂死了,你还听了八年!”他的手指比出食指和大拇指为‘八’。
林天把椅子转向高从南那边,一手肘搭在书桌试卷上,同高从南大声讲理道:“那还不是你天天逼着我听!”
高从南道:“你要是不想听我还能强逼着你?”
林天道:“我要是不放你进来,你就在门外念的好不好,吵死人了!”
他回想起以前,刚开始住在这里的时候他是真听不下去高从南讲故事,高从南什么从他房间走了,他耳边才能安静,然后睡着。
从前有几次啊,他是实在受不了,就晚上锁门不让高从南进来讲故事,结果呢?他直接搬了个凳子贴在林天的门外讲,林天更受不。
高从南道:“好了好了我们就别争辩,快快快躺下!我给你讲故事,没准以后就讲不着了呢。”
林天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对他说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他无奈收拾桌面东西,起身躺到床上去。
高从南如从前一般坐在林天床边的椅子上,佝偻着腰,低头白发的脑袋对着林天的眼睛,一手摁住书页,一手拿着后面要讲的一页。
房间里静的只有他讲故事声音,除无其它。林天一晃眼仿佛回到了以前,...八年前的高从南和八年后的高从南重叠在一起,他一看自己的手好像变短变小了许多,真的好像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第二天林天跟谢邹喻告别了高从南。
回到京城林天打开了行李箱,看见了安静躺在里面,已经被翻了很旧很旧的故事书《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