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就当真,当真如此厌烦妾身,不愿多看妾身一眼?”萧约缓步上前,试探着攀上高瑛的肩头,将脸庞轻轻地贴在她的脊背上,“我......很想你。”
萧约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渴望能再贴近她些,她希望她转身回眸,又祈祷她莫要对自己再次心软。
高瑛的身躯微微颤抖,瞳孔赫然瞪大,指节颤抖。她曾经多少次幻想过萧约能为她服一次软,又为她柔肠千转。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高瑛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挣扎着将萧约的手自肩上拿开,“我给过你许多机会了,贞卿。”
萧约只觉身前人往前撤开几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别再来招惹我了,萧约。”
“不要妄想靠着一个皇子就能让我回心转意,”高瑛冷声说道,“你,不配。”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帝奢华的仪仗在宫灯千盏中明灭,鎏金华彩,渐行渐远。
萧约独自呆站在寒风中,半晌,朝着黑暗处说道,“你现在信了,我与她,当真恩断义绝了。”
“信,信!”瘦削阴邪的内侍放声大笑,“郡王当放心了。”
“郡主莫要灰心,皇位会是郡王的,届时郡王荣登大宝,必会给你膝下孩儿封王,尊荣一生。”
“......我不求萧铎能给什么尊荣,只希望他能解开阿耶的七日引,让我全家平安,便足矣。”
月底,自南方快马加鞭送来的军情塘报犹如一颗惊雷炸在了朝堂之上,益州之地,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烂了个透彻。朝堂内外关于是否要征益州开始了另一番唇枪舌剑。
原本杨盘、江楝、裴敛之俱是不赞成征讨益州,可这封塘报一来,益州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肥肉摆在了齐国朝堂面前。
“征益州,解百姓于水火,这是师出有名;前方斥候已经探听清楚山川地理,当地境况,这是知己知彼;”裴敛之思忖片刻,“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朝堂内外还是大多数请战,高瑛很满意这个结果,然而她心中还装着另一件事——“玉真娘娘下凡来,天上落得红线埋。笃信搏得长生愿,不信落得江里踩。”
按照这塘报,说是玉真娘娘最虔诚的信众才能得到如此‘殊荣’。
高瑛无意识地抚上她的肩头,眼神阴沉,其实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斛律宣当年谋反之时,定是萧铎的人同他有过联系,在陆雁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蛊毒抹上了那把刺杀她的刀子。
另一边,萧铎垂涎益州已久,梁国时他在益州做刺史多年,当地氏族与周边情况定是熟悉的很,想出了用玉真娘娘这一套来实际控制住益州。
届时只待自己因疯症驾崩,他便可以以外戚身份进入齐国朝堂,主少国疑把持朝政。
妙计,当真是妙计。从自己登基开始就一直陷在他设计的泥沼里。
如今摆在高瑛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她探查到了萧铎的噬心蛊在益州作祟,无论如何她也只能选择征讨益州。
没有几个人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高瑛冷笑,当即拍板,“战,且......朕要亲征。”
亲征?!
原本还有些不赞成征讨益州的大臣听闻高瑛欲亲征,当即改口,“陛下征讨益州便是,何需亲征?銮驾所至,地方便要接驾,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无需地方接驾,朕亦扎营,与众将士一般无二。”
“陛下,君子不立危墙,您不当亲临战火。”江楝劝谏道,“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朝堂上的大臣齐刷刷跪了一片。
对于大臣们的反对,也在高瑛的意料之中罢了,朝中没有反对才值得令人担忧,群臣畏惧君上而讷讷不言,那不是高瑛想要的朝堂。
“朕并非是要亲临益州,”高瑛解释道,“关中土地,沃野千里,朕只是想亲自镇长安,以保后方军需运作。”
殿中百官面面相觑,这只是亲镇长安,也算不得什么不能为之事。
“陛下,方丈于太极殿外求见。”正商讨征益州的事情,怎么卫羡鱼来了?
卫羡鱼再如何说也是佛门中人,正聊刀兵之事,何故来此?高瑛本不欲宣他,可转念一想,又觉此人深邃,许是真有要事,“......宣。”
卫羡鱼拖着金红色袈裟阔步进殿,双手合十,“参见陛下。”
“贫僧夜观天象,荧惑坠西南,怕是要起刀兵,便来殿内通禀。”
高瑛挑眉,“方丈倒是算准了,朕欲征益州。方丈乃佛门中人,来此怎不怕沾了业障血气?”
“陛下可还记得贫僧入齐,只为了却因果,不为天下相争,不为佛门存续。”卫羡鱼朝高瑛躬身行礼,“贫僧此来,是为了却因果,求陛下成全。”
“方丈但且说来。”卫羡鱼为她抑制宗教出了大力,僧众还俗,人丁激增,国库较往年充盈许多。卫羡鱼现下有所求,她自是愿意帮。
“贫僧恳请同大军一同出征益州,望陛下成全。”
“兵家之事不是儿戏,”裴敛之朗声反驳,“陛下慎重!”
“为何?”高瑛皱眉,目光中却满是探究。
“陛下,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益州呢?”卫羡鱼微微一笑,直视天颜,“是蜀郡天府,还是死气沉沉的益州?百姓丧乱,十不存一?淫祀邪法,困人终生?”
高瑛赫然瞪大了双眼,百官纷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卫羡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高瑛却是知道的!
“所......所困之人,能得救否?”高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颤抖不已,这么多年,太医署对这噬心蛊束手无策!
高瑛原都认命了的,此战是她以为的最后一次战役,在这场战役中将那些宵小之辈一一铲除,给后人留下一个强盛的齐国。
“陛下因果偿尽,自不是被困之人。”
高瑛深吸一口气,半晌竟是当殿笑出了声。众臣瞧见高瑛‘劫后余生’般笑容无状,心里一阵发毛。
“传朕旨意,加封陆玄法为益州道行军总管,裴敛之为副将,调集粮草,出征益州。方丈便随裴将军一同前往益州吧。”高瑛顿了顿,郑重道,“朕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还望方丈,莫要叫朕空欢喜一场。”
“陛下有陛下的愿景,贫僧有贫僧的因果。”卫羡鱼信誓旦旦,“定不叫陛下,空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