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第94章荧惑
十月,乌云黑压压地凝在洛阳宫上空,北风卷起遗落在角落的枯枝野草,为即将到来的大雪献上前奏。
高瑛漠然看着手中的两封奏报,并州的失窃案终于有了结果,并且这个结果还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另一封奏报则要来得更为特殊些,南面陈国,陈挺与其太子陈菁相继病逝,陈菁之子年仅九岁的陈皩即位,广陵王陈芜摄政监国。
“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两封奏报随手滑落在桌案上,她面容憔悴中透露着纠结,牙缝中挤出句话,“为什么,非要选这条路呢?”
一旁替高瑛往香炉中添香的萧约暗暗摇头。
权力对于人的诱惑是相当大的,她很清楚高瑛自己也很清楚,若在那个位置上的是高瑛,所行所为,怕是同样不会手软。
如今身为上位者的高瑛,也只不过是胸中为数不多的感性让她有一丝丝动摇。
亲者为仇的戏码又一次要在这齐国皇宫出现。
萧约坐在她身边,轻轻环住她,“若阿瑛实在不忍......妾身也可为陛下代劳。”
闻言,高瑛身躯一震,复杂地吐了口气,“算了吧,这种见血的事情,不该你做。”
“也不是第一次了。”
萧铎和他两名亲信的死,便是萧约亲自往手镯上淬了毒,送了他们一程。
“只是阿瑛,”她知道高瑛心里头不好受,因而现下显得格外冷静,“他们当中有几个,手上多少是有兵的。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难免狗急跳墙,届时百姓遭殃。”
“......是,”高瑛面色阴沉,“所以得快......”
清河王府。
“来来来,喝。”高琮抓着犀牛角制成的酒觞,嬉皮笑脸地往怀中的美人口中灌,他哪里知道什么怜惜体恤,逼着那女子只能仰头喝酒。
酒水呛入喉咙,那女子被涨得满脸通红都不敢发出咳嗽,生怕惹怒了这个快活王爷。
娄宽一进院落内,就瞧见这人颓靡的模样。
“那姓江的疯女人已经查到邺城了,你倒是还有闲心在这里饮酒作乐!”娄宽一把夺了高琮手里的酒杯,不耐烦地大声赶走周围这些莺莺燕燕。
对于他的无礼,高琮也不恼,软着身子朝扶手上一靠,“娄三郎何必如此急躁呢。”
“你怕是喝得失心疯了!”娄宽揪着高琮的衣领,拖拽着他站起来,逼视着他,“介时陛下知道了,你、我、杨桓,谁都跑不掉!”
“......哈、哈,嗝——”浓重的酒气熏在娄宽脸上,娄宽恶心,赶忙松手推开他。
失了力道支持的高琮跌坐在地,断断续续迷蒙着语句:“我、你,都、都不会有事的。”
哦?
娄宽见他说得笃定,蹲在他面前,“王爷何出此言。”
喝得醉醺醺的高琮神秘一笑,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娄宽如他所愿,靠近了些。
“我、我找了,找了会看星象的——呕,”高琮说完,便朝一旁干呕,娄宽压着好性子,忍受着他。
“然后呢!”
“荧惑、荧惑守心,乃帝崩之兆。”高琮笑嘻嘻地解释到,“高瑛她,没、没几天可活了。”
......
就这?
娄宽都差点被气笑了,敢情闹半天,就是一方士胡言乱语,这小子就真信了那星象?
“行、行,”娄宽指着高琮,唾骂道,“王爷!清河王!您就好好呆在这洛阳城,可千万别到时候哭着求着喊陛下饶命!”
都是些该死的事情,如今临了头,高琮烂泥扶不上墙,娄宽咬咬牙,忿然离去。
洛阳是呆不了了,还能去哪呢......
娄宽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地方,但都被他否了。
蓦然,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这天下也确有他能去的地方。
即使那个地方......未必能够收留他。
罢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娄宽一咬牙,忿然斜了一眼高琮。
这般蠢笨如猪的人物,还是让他呆在洛阳,被高瑛生吞活剥了得了!
娄宽瞅了眼天色,在清河王府中大剌剌地拿了个包袱,装了些金银细软,又牵了两匹马,朝着城外装作是去郊外别业有事情,甫一出城,就寻了个小树林换上身衣裳,沿着羊肠小路疾驰而去。
绣着五彩凤凰的鼓面被士卒敲响,宵禁伊始。
裴敛之自打在益州闹了个失职就被拘在家中,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身穿黑甲的禁军呼啦啦举着火把涌入城坊,将清河王府、杨府、娄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朔风刮拂,飞舞着的火星子在火把上空飘扬。
“洛阳声势这般大,阿瑛,可要盯紧点地方。”
高瑛几乎是下定决心后立马将裴敛之召入宫中,让他带着人直接将这三家给围了。
“这三人,不能用同一个罪名。”萧约抚着她肩头,替她出谋划策。
诚然这仨府中勾连着的事情几乎都指向了这一件,但不能用这一件事情将这三家给一棒子打倒。
“那娄宽心思脏的很,”高瑛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