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右翼羽绒丰茂,点点金晖似日华闪耀;墨骨左翼骼络森森,荆棘爬布骨架如魔魅出世。巨翅振颤生出飓风,又见其间青丝随风猛长,几个眨眼便生有一人多长,披散在风里,化为了雪色。
延陵与浅城呆住了,此一刻延陵无与浅凉如合二为一,再难辨出究竟是谁。
呼啸的风声席卷天外天,唯有灵枢的身前平静得毫无涟漪,祂们仍共捧一颗心。灵枢听到心焦急的挽回变成恳求,如今已成咒骂。如同心魂说话时一般温柔,灵枢轻声安慰起这颗快要崩溃的心。
“别怕,都会没事的。大家都能回到在意之人身边了。”
话音落,心最后的怒吼散在风中,灵枢握住心的手,再不迟疑,狠狠捏碎了掌心间的那颗混沌之心!
刺目的金光如烈日炸碎,一瞬便令人暴盲!
来不及闪躲,强光之中,双眼似看到心与灵枢合作一体,又似看到灵枢跳入了苍璞泉中……
风息浪止,倾世的雪落至眼前,他们还当自己仍是目盲,直到那已不可能再见的声音传进耳里。
漆黑如天外天从未有过白茫茫的时候,此刻它就如一个巨大的雪球,包裹着无数喜极而泣的欢呼。
孑飒死搂着孑肆与孑舞阳连哭都不会了;凤吟空盯着无迟忆跳进龙复遥的怀抱,张着口任凭泪流满面;七卫劫后余生从昏迷中一一转醒;早就被天外天罡气削飞的凡人们痴痴地看着一切……
生机正在流向万界,暴雪如补天的画师,一笔一笔恢复着天地的原样。
狂喜的众人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百感交集之中,倏而浅城与延陵破开风雪朝着某处而去。
遥远的暴雪中心,司汣正将殷阙揽在身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口愈来愈小的苍璞泉。
浅城与延陵赶到之时,苍璞泉只存铜鼎大小,只是须臾便化作茶盏大小应声落地,消解在了深雪之下。
风渐止,雪未停。
不再肆意吹乱视线的雪幕中,三道身影徐徐显现。
第一人,是濯冰。他似大梦初醒,还有些茫然地看向长久未见的师尊。
第二人,是西炜枫。他恢复了凡人模样,随着视线展开,眼底的不甘与恨意逐渐淡去,直至看到濯冰时,已然欣喜若狂!
最后一人,是彼时的灵枢。
灵枢仍有双翼却折损大半,雪发凌乱错断,现身一瞬便几乎摔将在地。
几人都想去搀,却被祂拦下,一道血色结界在其身前展开,竟是祂不知何时学会了的梵天诀。如此一来,便是连三御都解不开了。
唯有那雪,能够穿透梵天诀落在祂的身侧。跪坐其间的灵枢抑制住胸口甘甜,祂甚至再站不起身了,深深吸进几口暴雪带来的冰冷气息,便从怀中取出那支从不离身的幻魂笛。
“无儿!不可!!”
延陵已然叫出了声!司汣的唯一办法,灵枢都满意的结果,其实祂们早就料到了,只是不敢信,不愿信罢了。
“她要做什么?你们知道什么!”
浅城双目爆睁,身旁二神显然便是清楚内情的了,能令祂们如此大惊失色,定是他的凉儿要有大难!
“延陵无,你真要换魂吗?”
司汣默默出言,祂唤她延陵无,因为此刻她唯一要救的,是她的西缄攸。
“不要哇无儿!你已经救回了万界苍生,只再救你自己便好!为父求你!”
陵跪倒在梵天诀结界之前,看着这四肢已渗出血印的人儿,想起刚相识的那一日。万年转瞬即逝,彼时倔强的心肠转了生仍是倔强。
“她只是一缕虚假的魂魄,你又何苦拿自己去换一缕魂呢!”
自知不可解,魔尊的咒结亦然撞上梵天诀,企图解开这画地为牢的自缚。
浅城立时懂了,他的凉儿又要做傻事!为了情爱!一回又一回!
“浅凉!!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寻一次死的!浅凉你休想!!”
幻魂笛已至面前,延陵无堪堪停住,转头看向妄图强行冲破梵天诀的延与浅城,还有相对而跪泪眼阑珊的陵。
“司汣,三御……可能成新主神?”
她看着这最亲的三个,问的却是司汣。
“我将携殷阙永困天外天,以混沌圣焱为牢,若踏出一步,圣焱焚身道销魂散。”
司汣盯着延陵无的背影便承下了誓言。
“三御皆慈悲,亦为创生之神,可成主神。”
延陵无听到了令她满意的答复,如此,她便了无遗憾,唯剩那一件要做的了。
“做什么主神!浅凉你速速把自己放出来!否则我……我!”
延陵无笑了,她的兄长竟是连威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实在是仁善。
她想伸手探一探父神叠在结界上的掌心,却挪动不了半分,只留期期艾艾的话音随着雪飘了去。
“兄长,父神,后生不肖,结一世亲缘无以回报。幸喜匹俦永缔,失吾之苦不得长久……唯望父兄念在西儿孤身一人,照拂二三。”
话音落,延陵无便又将幻魂笛捧至身前。
莹透如玉的幻魂笛在雪景的衬托下愈发清冷,她看着笛子,流露出的神采,一如凝望自己的爱人。
一声声绝望的哭嚎中,幻魂笛内传来一曲断断续续的乐章,浮云流月,鼓瑟和歌。墨色混着镍色自笛尾流淌而出,如天河重现,旖旎鎏光……
须臾,一盏心灯,摇摇曳曳出现在延陵无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