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他。
又隔了一会,景赊月也醒了,宴予怀就瞧着他,想看他会作何反应。
景赊月撑着他的胸口起身,衣襟大敞,那双还迷茫着的眼睛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宴予怀的喉结动了动。
景赊月只是起了身,而后就靠到了一边,对宴予怀还在他床上,两个人同床共枕这件事没有一丝的意外,不过也正常,之前两个人兜里没有钱,后来又借住在马大娘家里,都是在一间房睡同一张床的。
太平静了。
宴予怀起身,沉默的穿上鞋走出去。
在他身后,景赊月看着他的背影浅浅的笑了。
“教主!”林椿看见他大早上从景赊月的院子里出来已经不感到奇怪了。
宴予怀驻足,听他说话。
林椿道:“我们原定明日出城的计划可能行不通了,如今城里出了许多命案,城主下令封锁全城,每日里除了官府固定派一队人来回购买物资外,不准其余任何人出入。”
话说当日宴予怀宰了卫即明那个崽种,虽然杀的没几个,但那遍地爬不起来的重伤员们还是被宣扬成“宴予怀带着燕云教的人屠了卫家庄”,卫家在百姓中风评不怎么样,当地的官员也早看其不顺眼了,且牵涉其中的大都是江湖人,当年的协约之中就说好了,江湖人的恩怨朝廷不必参与。
于是当地官府就顺水推舟的把这件事情翻篇了,任远在京城的那位尚书大人如何生气都没有用,这是皇帝定下来的规矩。
自打卫家没了,城里都太平了许多,怎么突然就多了命案?
“什么案子?”
林椿道:“……剖腹取子,产妇身亡,孩子不知所踪。”
林椿说这话时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之前孙处理家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却也是知晓的,当日宴予怀得知有人剖腹取子时那阴冷的表情,比当年活剥了老教主的皮的时候都要恐怖三分。
如今虽然失忆,可性情应该是不会大变的,且之前他如此严肃,哪怕是失了忆应该也会有些下意识的反应。
果不其然,宴予怀周遭的气息逐渐冷了下来。
三十年前。
后又有孙家。
如今又来。
那些人还是没有死心啊。
林椿发觉他表情不太对劲,心中有了猜想,小心问道:“教主,您恢复了?”
宴予怀轻轻的应了一声。
林椿顿时热泪盈眶,当时就又要跪下高呼,却被宴予怀一个眼刀子定在原地。
“你要是改不了这动不动就跪下哭的毛病,我也可以帮你把膝盖骨卸下来。”
林椿真的很想哭,这动不动要在人身子上卸下来一个零件的风格才是自家教主常有的,熟悉,太熟悉了。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宴予怀收回眼神,吩咐道:“去派人查查,有任何消息都要给我汇报。”
“是,属下领命。”林椿得了命令,登时就想转身出去吩咐
林椿低着头,等着他的吩咐。
“你去,你去买两身成衣。”宴予怀顿了顿又道:“买白色的,他穿好看。”
林椿属实有些无语,他是真的没想到教主恢复记忆了之后也还是这副模样。
宴予怀又道:“算了,叫两个好的绣娘来,还是量身做的好看些。”
林椿干笑着走了。
罗生很同情他,很想跟他一起走,做系统的不好就在此时显现出来了,虽然他们没有寿命限制,但是却无法离开宿主过远,在任务未完成的情况下没办法与宿主脱离。
可怜见的,他就只能在这里看着宴予怀陷入情思,和上一个该死的宿主一样。
罗生又想起了那句在上个世界学到的话,脱口骂出——
【妈的死给】
这些日子罗生冷眼瞧着自家宿主让那个叫景什么的男人管教的杀人都下不去手了,真是恨铁不成钢,无奈宿主失忆了脑子也不好使,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疯了,不肯听他说一个字,耳朵里只有那个男人的金口玉言。
如今恢复了,罗生还以为那种坐着看邪恶值的好日子要来了,结果这人转头就要给人家裁新衣服,一点也不像要割舍的样子。
前途一片黑暗。
宴予怀转身之时,景赊月也穿戴整齐从院子里出来了。
这几日匆匆忙忙,花纹都没绣上,偏偏景赊月那张脸实在是抗大,这么一件衣服都穿出了贵气。
宴予怀现在看见景赊月就条件反射一样的皱眉,几步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伤还没好,出来受什么风。”
“我要闷得发霉啦。”
他是仰着头说这句话的,尾音向上轻扬,跟个猫儿似的。
宴予怀不为所动:“我说不许。”
景赊月身子往他那边贴贴,服了软:“你说了算。”
宴予怀没说话,但是舒展的眉目无声的诉说着他心情不错。
傍晚时分,燕云教的教众就带着打探来的消息复命了。
弟子恭顺的跪在宴予怀的面前,道:“截止至今日午时,城里已经有二十七名孕妇失踪,确认死亡的有十三位,始终没有规律,只要是孕妇,无论什么身份对方都敢带走。”
宴予怀没擡眼,手中捏着一根从景赊月那里偷过来的头发,道:“都丢了这么多,官府是干什么的,才想着封城。”
“最近一名失踪的孕妇,是城主家的孙媳妇。”
桂城城主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失踪了,二儿子和男人私奔了,就小儿子按照他的愿望结婚生子,在独苗苗出生后,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上西天了。
城主把这小孙子当成眼珠子一样看,盼了十几年,孙子成婚了,孙媳妇怀孕了,孙子却在一次外出时狗胆包天调戏姑娘,不料那姑娘是个练家子,一鞭子就废了这位大少爷。
于是城主家的独苗苗就成了孙媳妇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了,孙媳妇丢了,当然着急。
也不想之前别人家的女儿,骨肉丢失之后有多着急,偏偏等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才想着灭火。
城主爷孙俩都不无辜,只可怜那个孙媳妇。
“尸体都是在什么地方见的?”宴予怀问。
“凶手嚣张,都是把开膛破肚的孕妇尸体放在其母家家人门口,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大多是母家亲眷。”
杀人诛心。
宴予怀却想,若不是背后的人也参与了剖腹取子的勾当,能做出这样处理尸体的人才,应该进燕云教才对,简直太合适了。
“行了,”宴予怀挥手叫他退下:“继续追查,在城中余下的孕妇身边安排人保护着,一有异动就燃放信烟。”
教众领命退下。
宴予怀坐在座位上,眸光沉沉。
知道那法子的人好像多了不少,都杀了的话……
又会有人不高兴。
他懒散的向后一靠,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着,右手微微举起,那修长的手指中缠绕着一根黑色的发丝,宴予怀就盯着那发丝半晌。
“我为什么管你高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