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见(三)
宣止盈胃里泛起恶心,扑在床边干呕。
陆莺抱住她的肩膀,对他们说:“她脑袋受伤太重了,需要休息。”
陈束焦急道:“可是我母亲……”
“对啊妹妹。”
不知何时,翟山意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吐出来的话温柔又残忍:“你可是答应了陈公子要救雷夫人的,”
他把‘雷夫人’三个字咬的极重。
宣止盈猛地转头,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翟山意毫不躲避,唇畔噙着残忍的笑容,眼底冰冷一片。
“你和陈公子那么要好,连哥哥的话都不听,救他母亲这种小事,一定会践诺吧。”
他抓住突然挣扎的宣止盈,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本即将爆发的人立刻就僵住了,仿佛冻在了冰天雪地。
翟山意很满意,刮了刮她的脸:“哥哥待会儿再来接你。”
应常怀拧眉看着他春风得意地撤了手往外走,就这样放心地把重伤的妹妹留在了豺狼窝里。
陈束期期艾艾地又问了一遍。
陆莺瞧着她失了血色的小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一屋子里的人静悄悄地等她开口。
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攥住,宣止盈胸口一疼,猛地咳出一口血,在众人惊呼中晕了过去。
翟山意都走到了门口,见状冷嗤一声。
躲得了初一,你躲得过十五么。
他理了理袖子,喊住要上前查看情况的雷占平。
“雷大人,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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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与翟山意达成了什么协议,宣止盈的待遇急转直下,几乎是半监禁的状态。
陈束来了多次,都被她装晕糊弄过去了。
陈母的情况愈发糟糕,刚发作时还忍不住叫痛,不过半日光景已经清醒少昏睡多了。
陆莺去看过一次,朝他们摇了摇头。
“积攒十几年的力量一夕爆发,冲破了银针封住的xue窍,现在蛊虫已经跑到了心肺。”
雷占平听到这个消息,甚至都要站不稳,是邱越扶住了他。
过去十几年他遭遇了多少磨难,都远不如陆莺一句话的打击来得大。
他情绪失控,几乎是吼出来:“浇水扇脸,把她给我从床上拖下来!”
跌坐在椅子上的陈束双眼通红,冲着他大喊:“关翟姑娘什么事!?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如果你没有离开母亲,没有从吴地寄来那把藏着蛊虫的刀!她怎么会被蛊虫折磨十几年!?”
雷占平被他的话彻底击碎,看着唯一的儿子仇恨的眼神,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邱越忍不住:“小公子你知道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母子,大人根本就不会跑到吴地去,那里是什么富贵地吗?”
“邱越!”雷占平呵斥道。
邱越气不平,放下他胳膊:“大人你让我说,不说他还以为你在那里过的有多好。小公子,大人在吴地经营快十年,从豺狼堆里厮杀,多少次险象环生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换了个升迁的机会还被那群该死的蛊师给毁了。”
“你以为你跟夫人四季的嚼用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没有他,你能请得起最好的先生,能去国子监读书?没有他,你读书用得起那么好笔墨纸砚?”
邱越忿忿不平:“我今天就多这个嘴了,夫人可以怪大人,可小公子你没资格怪!”
“闭嘴!”
邱越一口气说完了该说的话,抄手站在一边,憋了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不管等会儿雷占平怎么惩罚他都受着。
雷占平慌忙去看陈束,想要解释什么:“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从没有做到父亲该做的。”
陈束性格腼腆,陈母又长的那副容貌,母子俩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家里没有男人,苦楚只能自己咽,连出门买个菜都要被说上两句酸话。
陈束对他的恨全是来自对母亲的爱。
他实在不擅长说这些温情的话,莲花灿舌笨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重复地道歉。
“对不起……”
他选了当时最好的选择,即使重来多少遍都不会改变,但这不意味对于选择后造成的恶果他就不用负责,不会愧疚了。
雷占平苍老的眼角沁出了眼泪,暗哑开口:“束儿,都是我的错……”
“不要这么叫我!!!”
陈束拼尽全力大喊。
床上的陈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了一丝呢喃。哼叫很短,陆莺过去替她探脉,像是无情的判官:“不到十个时辰了。”
陈束再也忍不住,冲出了房门。
“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