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仅剩的右手,抓住自己胸口那件破烂的衣衫,猛地一扯!
嘶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整个酒馆,瞬间失声!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露出的胸膛,根本不能称之为胸膛!
那上面,纵横交错,沟壑遍布,根本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刀伤、箭伤、爪痕……新伤叠着旧伤,狰狞地趴在那副干瘦的躯体上。
最骇人的,是几块焦黑色的印记,那里的皮肉像是被烙铁烫过,死气沉沉,正是被魔气腐蚀后留下的铁证!
这是一幅用死亡和痛苦一笔一划刻出来的地狱图卷!
“看清楚了!”
老兵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雷,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用粗糙的手指,戳在胸口一道贯穿了整个左胸的恐怖疤痕上!
“开元十三年,断魂崖!老子为了挡住魔族的狼骑兵,被一矛捅了个对穿!我身边的三个兄弟,肠子流了一地,就死在我怀里!”
他的手指又移到一块焦黑的印记上,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被魔将的黑炎喷的!烂了三个月,肉都往下掉,能看见里头的白骨头!朝廷送来的金疮药?呵!全是发了霉的陈年垃圾!”
老兵的独目,死死地盯住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富商,一步步逼了过去。
“你他妈的再问一遍!”
“问问老子这身伤,是收了魔族多少烂钱换来的?!”
富商被他身上的杀气和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骇得连连后退,脚下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酒馆里,先前那些窃窃私语的人,此刻全都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他们骂了十年的逆贼,原来才是真正的守护神!
他们信了十年的朝廷,原来才是背后捅刀子的畜生!
一名曾经的禁军校尉,默默脱下了身上那件引以为傲的甲胄,换上布衣,他朝着北方,无声地跪了下去。
老兵没有再看那滩烂泥似的富商。
他仅剩的左手,缓缓抬起,抚上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肩。
“这条胳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你们想知道,是怎么没的吗?”
“这!是开元十五年,黑水河之战,三万兄弟被魔族围困,我被流矢射中,差点死了!”
“还有这!这!这!”
他用那只独臂,疯狂地指着自己身上一处处恐怖的伤疤!
“十年!整整十年!我们北境三十万儿郎,哪一天不是在刀口上舔血!哪一天不是枕着兄弟的尸体睡觉!”
“我们为什么不退?!因为将军告诉我们,身后就是家!身后就是你们这群安安稳稳坐在酒馆里,骂我们是叛军的王八蛋!”
老兵的眼眶彻底红了,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守住了!十年!魔族没能越过镇魔关一步!可我们得到了什么?”
“是朝廷断掉的粮草!是冬天发不下来的棉衣!是你们……是你们全天下人的唾骂!”
“而那个狗皇帝项海呢?他在做什么?他在京城里玩女人!他在用百万百姓的命给自己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