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炳卧床在家请公假的最后一日了,明日他就得按时上朝,按时点卯,一切须得恢复从前的节奏和安排。
今天一大早他就自然醒来了,无人喊他无人叫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醒的这么早。一般来说昨日里思虑重重第二天早上才会因为睡的浅醒得早。
直到管家前来敲门,进来问了句:“夫人要走了,您要不去看看?”他才猛然惊觉,今日是杨晨希离家的日子啊。
当然这种问题他随口就回绝了,见他转过身继续装睡,冯万成也不再啰嗦,就退了出去。
其实杨晨希根本就从未跟他透露过自己可能什么时候走,全靠阿茶的人去桂昌院探了虚实,回头报了老太太,老太太又告诉他的。她告诉他你夫人刚回家没坐热炕就开始风风火火收拾东西,一个下午收拾出五六个箱子,屋子都搬空了。
不用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他也知道杨晨希这急脾气收了便是得空就要走了。本来他猜测晚上离开的可能性小一些,早晨赶早倒是十有八九,结果当她晚上出了点意外,那第二天她定是要急吼吼启程的。
护送的人前天下午便选好了,杨晨希若走得早点,恐怕也堵不着门。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杨晨希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等他加官进爵须得归家回禀母亲时便死活找不着人,急的他把行程推后,立马牵马提刀带人去找。
那时候把她提溜回来容易,现在怕是不能了,尽管这一次她走得光明正大。老太太冯管家阿茶都知道,唯独就他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
毕竟她心里有恨,恨也正常。
他分明记得自己先前对她那才是恨到无法释怀,几日几夜无法安睡,连坐卧吃食都如鲠在喉。虽然被捅当时他为了安全为上反应很果断,可现在看来,他是花了几天也还没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还未得出个清晰结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蹊跷无比,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疼无比,全身心都在抗拒。
至少他完全确认,那个从小同他一处玩大不分你我的小姑娘是彻彻底底的不在了。
曾经在他生命中占了十几年分量的人就这样突兀地消失了,这种事真真是他始料未及的,比生离死别,天各一方来得更加令人难以接受,不愿面对。
有时候他思虑此事时自然而然地就回忆起来与甄念谣的种种种种,但是想不多时,分明是看着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就开始和他针锋相对,叉腰对骂,眼睛里闪着的那种自作聪明的光芒,是属于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的。
那个人的印象比那相知十几年的小姑娘来的更加清晰鲜明,如同一团烈烈跳动的火焰,耀眼得让她无法忽视。
他这时候想起来才无法理解,自己之前是如何自欺欺人那么长的时间,竟然还觉得她们俩发起脾气耍起性子来都是一样的。
竟会觉得她会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哎,小师弟,发什么呆呢?想夫人了吧?今儿早上我看见她走啦!”
冷不丁一个活泼伶俐没心没肺的甜甜女声从近旁传来,陆炳猛地转过头去,正对上小姑娘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
“林至苍,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陆炳说着就挣扎着要坐起来,林至苍一脸嫌弃地噘着嘴说:“你府里那些守卫对我来说就跟玩具摆设似得,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奈我何?”
陆炳十分无力地躺会**捂着脸叹气道:“你到别处闹去,我没工夫陪你。”
“谁要你陪啊?我是看你可怜才特地来探望的!而且你最忌你不觉得老有人盯着你吗?”
“盯着我?你?”
“你是不是傻!我玩儿还来不及呢盯你干嘛!”林至苍气的两手叉腰腮帮子鼓鼓得说,“你这一生病人都钝了,我刚才翻墙进来的时候仿佛见着个黑衣人从屋瓦上溜走了,跟个猫儿似得,大腿白晃晃,肯定是个女的。”
她这么一说,陆炳心里已经了然。
“你这个表情什么鬼,生无可恋啊,到底是谁对你这么痴心呀,她天天来你真不知道?”林至苍趴在陆炳身边,捧着脸一脸天真地问。
陆炳眨眨眼转过身,望着林至苍一脸严肃问:“你想知道?”
“是啊是啊,你告诉我嘛。”
“那你去跟着她呀。”
“……跟着她??”林至苍一脸诧异道,“我跟着她干嘛?”
“跟着她,有戏看。”
“什么戏呀!”林至苍那双大眼睛瞬间又充满了浓浓的兴趣,俯身过来催问。
“我现在说出岂不无趣?”
“好像……有点道理。”林至苍啃着手指头点点头煞有介事,接着眼睛又一亮说,“好,我这就去跟着她瞧瞧,若是没有好戏看我回来可就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