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凭她的本事轻易就成了尚书府上最得宠的妾，完美结束了任务。她做得很好，上面的要求她不仅满足还超额完成了，这一点上我根本根本比不上她，有段时间她也是我追逐的目标呢。可是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夸她半句，她马上就接了下一个任务，去陈寅府上。这是……老爷亲自嘱咐交给她的任务。”

“……陆炳？”

“嗯，那时候老爷已经是副千户了，虽然不算我们的头儿，却也时常来替人传话。不过，去陈寅府邸里是老爷一手促成的，我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说的，我姐姐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潜入陈府的任务实际上是出自老爷的私人目的，也许那时候老爷就……算了，这也不是我该说的话。总之我姐姐从未想到这种事会从老爷口中说出，在她明白对他表白之后，我头一回见她哭的那么凄惨，就好像真被情郎抛弃一样。可她哭完之后又对我说，老爷能选中她正是因为她能力很强，否则是看也不会看她一眼的，看样子她仿佛又挺高兴似得，那时候我正是搞不懂，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可以搞得这么纠结，在我看来她那时候……已经陷入疯魔了。

“她潜入陈府做姨娘后我们就极少见面了，她对我其实也没太多感情。虽然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第二次见面时是我被老爷指派来府上保护夫人，我本意只是想同她说明清楚今后的去向而已，然而她却勃然大怒，仿佛我抢了她的宝贝一样。虽然我武艺不如她，可我也不愿吃哑巴亏，我们俩激烈地大吵了一架，我才明白她生怕我为了出人头地去勾引她的意中人，而且已经是完全听不进别人话的偏执疯狂。

“她还自言自语，说如果自己是男人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与那些肤浅庸俗的女人争夺她的意中人，凭她的身手若是男儿在老爷手下混个差使根本不难，引起老爷的注意更是简单容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伴他左右，替他解决一切难题，让他看到她的存在价值，变成他心里最重要最不可替代最器重的人。反正这个时代暗地里男风盛行，断袖之好比比皆是，她对自己有的是自信。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我只是觉得她真的是疯了，她大概是非常非常讨厌自己，从头讨厌到脚，否则怎么会这么不可理喻呢。反正那次我们分别之前她恶狠狠地警告我，若是让她察觉到我有一丝越轨举动，她就立马来找我。”

玉萧的声音说着说着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听不清了，正在兴头上的杨晨希察觉到了不对，扭头一瞧，玉萧眼睛都已经闭上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她跟她不一样，玉萧毕竟在这府里是个下人，白天里基本上是要劳作一整日的，把她弄醒再给她说故事委实有点不人道。

杨晨希咧咧嘴露出个苦笑，转过身去想要酝酿睡意，却发现玉萧刚才说的所有有关她姐姐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确实，在这个年代算是挺超前的想法了，不能为他人理解也正常。

可是，她莫名地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不过理解不代表全盘接受或者变成同类，现在她只希望生活平淡些过了便好，更何况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生命。

不过想睡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杨晨希忍不住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来覆去，好在劳累一天的玉萧没那么容易被他吵醒。

她就这么迷茫地瞪着黑漆漆的账顶，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叮铃一声脆响。

她吓得浑身都震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辨认出来这是狗蛋脖子上的铃铛会发出的声音，但是……狗蛋晚上都睡得跟猪一样，踢他他都不动弹。除了一次……

那次被欧阳家的禽兽偷偷摸到房间里的晚上。

杨晨希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就在此时账外又传来清脆的铃铛摇曳声，她吞了口唾沫，还是摇了摇玉萧。

第一次，没摇醒，第二次杨晨希使劲儿推了玉萧好一会儿，玉萧这才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夫人？”她瞪着眼睛问。

“嘘。”杨晨希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小声说，“我听到……外边有动静。”

玉萧侧耳静听了一会儿，这时外间是十分安静的，只能听得到他俩的呼吸声。片刻后，玉萧果断抄起身边的火铳，划亮了火柴，点燃了引线。

“玉萧，你……”

杨晨希还没说完，这回是对方让她噤声，然后用嘶嘶作响的火铳挑开了本来紧闭的床帘。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近在咫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枪口下转了一转，紧接着一道寒光划破了床帘直冲杨晨希脑袋一侧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声爆响和一道转瞬即逝的白光，杨晨希整个人呆在当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了，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她听到玉萧急促的喘息声，感觉到有股热流从自己侧脸上流下。

也许真的是自己呆了太久，隔壁院子里听到响声都匆匆忙忙有人赶来了，玉萧迅速从**跳起来点了灯，就着摇摇晃晃的昏黄烛光，杨晨希从溅了血的床帘缝隙中，看到了周贵儿瞪圆突出的双眼和半边血肉模糊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