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前后,贺绍中了一回风,虽然有惊无险,但是身体大不如以前,朝政上大半的事都交给贺闻渊处理。
贺云州虽然一次次损兵折将,但势力还在,暗地里使些绊子,破坏力并不大,但搅得人头疼,贺闻渊一点一点的收拾,忙得脚不沾地,薛挽许久都没再见他。
朝廷里许多人都看出了大势,随波逐流地归附。
汹涌暗流慢慢归于平静,过了二月,春光温暖,枯黄一冬的草木泛了新绿。
薛挽这日刚刚起身,便听下人来报,说将军回府了。
薛挽想了想,整理了衣裳,往贺闻渊的院子去。
刚一踏进院门,便见院中摆了满地的竹材,大大小小的刀具散落其间,竹屑满地,乱七八糟。
薛挽疑惑,进了屋。
推开只见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颜料毛笔散落到处都是,不知道的有人在这里还以为打了一架。
贺闻渊正埋头在皮纸上画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是随口说道:“我在办大事,别动桌上的东西。”
薛挽走到他身后,往纸上看去。
只见画的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像人,也像动物。
想起之前他送的木雕,雕了个钟馗,硬说是她。
她对这幅画也不抱什么期望。
薛挽看着那团不明所以的东西,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贺闻渊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沾了几点墨,他伸手擦了擦,却把墨迹越抹越开。
“这几日春光正好,适合踏青,我带你出去放风筝。”
薛挽目光扫过满院的竹材:“你在做风筝?”
“骨架我已经做好了,就是这上面的画怎么都画不好。”
薛挽接拿过放在旁边的风筝骨架看,倒是精细,又扫了一眼贺闻渊手下的皮纸,问他:“你想画什么?”
“画你。”
薛挽:......
“你画的风筝飞上天,恐怕要吓到旁人。”
她走回桌前,从贺闻渊手里拿过毛笔:“我来画吧。”
贺闻渊让开位置,薛挽换了一张新的皮纸,蘸了蘸墨汁,在纸上勾勒起来。
她的动作轻柔而流畅,手腕转动间,纸上便现出一个玲珑的女子轮廓。
贺闻渊就站在她身侧,静静看着她画画的样子。
春日的阳光从窗棂洒进来,正好落在薛挽的肩头。
她微微侧着头,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安静。
薛挽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脸颊微微发热,却不想让他看出来,便板起脸来问道:“你看什么?”
贺闻渊坐到桌子上,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把我也画上去,就画在你旁边。”
薛挽在纸上又添了一道身影,两个人影并肩而立,衣袂飘飘。
画好后,两人一起把风筝做好。
贺闻渊拿在手中细细欣赏,春日阳光透过纸面,画中人影更显生动:“真好看,我都不想把这个风筝放出去了,等放完了一定要拿回来。”
“放风筝是放晦气,哪有放完又捡回家的道理。”
贺闻渊笑得无赖:“我偏不讲这些习俗,晦气不敢上我的门,我就要把这风筝收回来,天天看着。”
——
翌日一早,春风和暖
贺闻渊便带着薛挽出了城,往城外而去。
马车穿过熙攘的街市,出了城门,一路向北。
薛挽掀开车帘往外看,路两旁的柳树已经抽芽,远山如黛,天空澄净如洗。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驻扎的军营附近停下来。
薛挽认出这是上贺闻渊教她骑马的地方。
原野辽阔,草芽刚刚破土,几只燕子掠过,叫嚷吵闹。
站在这片天地之间,人会不由自主胸怀开阔。
“天气好,风也正好。”贺闻渊说。
他取出风筝,在手里试了试,将风筝线交到薛挽手中:“你来放。”
“我不太会。”
“很简单。”
贺闻渊放了一段线,迎风跑起来,风筝在他头顶摇摆几下,很快就随着春风徐徐升起。
他把线交到薛挽手中。
“它飞得真高。”薛挽很高兴,仰头看,样子像个小孩子。
两人轮流放了一上午,薛挽跑得满脸通红,额头渗出细汗。
终于跑累了,一下子躺倒在草地上,清冽湿润的青草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春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贺闻渊收了风筝,回头看见薛挽躺在草地上,也走过来和她并肩躺下。
头顶是澄碧的天空,白云像扯散的棉絮,身下草地柔软,原野看不见尽头。
薛挽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贺闻渊,他正闭着眼睛,神情难得的放松。
这样的时光太过安稳,她想起小时候枕在母亲腿上歇觉的午后,宁静平凡,却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无数次想要回去的生活。
眼皮越来越沉,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斜挂在山边,贺闻渊还在旁边,正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她。
“醒了?”他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她。
“我睡了很久吗。”
“挺久,咱们该回去了。”贺闻渊起身,向她伸出手。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暗。
薛挽今天跑出一身热汗,又在地上睡了半日,立刻回院子沐浴更衣。
等她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时,见贺闻渊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梳子把玩。
宝珠拿着巾帕过来,要给薛挽擦头发。
贺闻渊却从她手里拿走巾帕,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宝珠看了看薛挽,见她没有反对,才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过来。”
薛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她的头发刚刚洗过,还潮湿,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味。
贺闻渊为她擦拭头发,动作轻柔,比擦拭他最宝贝的名枪宝剑更加细心。
这一夜,他就歇在这里,没回自己的院子。
藕荷色花帐垂下,狭小的空间静谧温柔。
贺闻渊拥抱着亲吻薛挽,薛挽没有推拒,软绵绵靠在他怀里,第一次回应了他。
贺闻渊差点儿失控。
他照例起身要去净房,薛挽伸手拉出了他。
“不用去。”
贺闻渊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