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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夜航班(2/2)

钟曼笑笑,问简单:“韩叙和徐处也是高中同班同学,你们都是一个班的?”

“嗯,是。”

韩叙看了她一眼,好像很不适应简单话这么少。

钟曼又问简单:“我听徐处说过你们高中是全国名校呢,徐处只要逮着机会就吹他高中母校,大学他连提都不提。”

“我们学校是挺厉害的。”简单微笑。

耿耿从后面捅了捅钟曼的肩膀:“有我学校厉害吗?我高中也是名校。”

钟曼故意气她:“谁知道你是哪个高中的,你们高中出了个你,能厉害到哪儿去。”

耿耿“嘁”一声,翻了个白眼,转头询问简单:“万万没想到,我们竟然都是振华中学的毕业生,还是同届。”

轮到钟曼惊讶了:“你们居然都是同一个高中的?同一个高中的怎么可能互相不认识啊?”

“振华很大的,一个年级二十多个班,一千多人,属于超级中学,”耿耿嚣张起来,“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全国名校。”

“但还是出了个你。”钟曼嘴不饶人。

耿耿不理她,专心问简单:“你俩是几班的?”

“五班。”韩叙回答。其实简单高三转去了七班学文,只能算半个五班人。

五班这两个字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耿耿笑了:“一开始我也被分到五班了。你们班有个男生叫余淮,对吧?”

“你认识?”简单倒是记得这个同学,是搞理科竞赛的,很聪明,成绩和韩叙不相上下,只知道他高考失利,后来就没太听说过了。

“分班大榜上他名字和我挨着,连在一起是‘耿耿余淮’,”耿耿有点儿不好意思,笑了,“所以我有印象。不过后来我没去五班,我妈妈从她熟人那儿听说五班抽签抽到年轻男老师带班,觉得不靠谱,报到当天就托关系给我换到了三班。”

这个小风波简单也记得。家长们乌泱乌泱地拥进校长办公室抗议,最后五班的学生连那个年轻班主任的脸都没看到,走上讲台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奶奶,语文组火眼金睛的张老太。她去年中风去世了。

“那后来呢?”简单问。

耿耿耸耸肩:“人算不如天算,分文理的时候三班被拆成新文科班了,你说她这眼神儿,当初哪儿来的自信心。不过我就接着在三班学文了,舒克跟我是文科班同学。”

“我说你和余淮,后来还有联系吗?”

简单问完,眼角余光看到韩叙低下头笑了。每次她问出有点儿傻的问题,他都会这么笑,这也算他们同桌多年的默契之一,在安静的夜里,她莫名觉得暖。

“后来就下课的时候在走廊碰见过几次,打个招呼什么的,毕竟不在一个班,不太熟。”

“打扰你们一下,”钟曼开出停车场便靠边停下,打开导航软件,“等一会儿再开同学会,先告诉我你们都住哪个酒店。”

他们分别报了名字,钟曼琢磨了一下路线:“从机场快速路走的话,先到耿耿和舒先生的酒店,然后是韩叙的酒店,最后是简单。咱们出发吧。”

“不好意思,”隐身的舒克终于开口讲话,“我和耿耿不在一个酒店,我预订的也是北湖饭店。”

北湖饭店是简单下榻的酒店。

“你和耿耿不住一起吗?”钟曼突然来劲儿了,神采奕奕,“你俩真不是一起来的?我还以为耿耿带男朋友来公款恋爱呢。”

“当然不是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他在北京转机正巧遇到我,”耿耿话里有话,“你自便,随意发挥。”

“你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钟曼顺杆就爬,立刻发挥上了,侧脸看着舒克,“我是耿耿的老朋友了,他们这次展览是我们美术馆承办的。钟曼,钟楚红的钟,张曼玉的曼。”

舒克的笑声蛮撩人,撩得钟曼脑袋都歪了,耿耿不得不再次捅她肩膀,示意她开车的时候看前面。钟曼转头时和右后方的简单不小心对上眼神,大大方方地用口型告诉简单:好帅!

简单失笑,不知怎么的,微微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她看上的是舒克。

坐副驾驶位的人本就有和司机聊天的义务,但舒克话出奇地少,即便钟曼这只夜孔雀铆足劲儿要开屏,他还是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后排的耿耿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韩叙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钟曼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只有简单醒着。

钟曼打开了车载广播,缓缓拧高音量。

简单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登录手机邮箱,时不时瞟一眼韩叙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仿佛又回到了同桌时光,她做题总遮遮掩掩的,怕解题步骤被他笑。

飞行期间合伙人又转发了好几封影视公司的邮件过来,作为明天会面前的最后嘱托,从预览界面便看到“不能让对方得寸进尺”等令她厌烦的话。

简单跟着的合伙人承接了一家影视公司的法律业务,委任她全权负责。影视公司筹备的电视剧开拍在即,演员合同都签好了,网上突然有一个作者跳出来说剧本内容大量抄袭了自己的书,还做了花花绿绿的对比文件,简单做过背景调查才知道,那是网文作者们自己发明的申冤工具,叫“调色盘”。

作者虽是个小作者,微博喊冤依然轻轻松松转发过万,多亏了某男明星的粉丝帮忙。男明星不是这部剧签约的主角,而是主角的死对头,两家粉丝曾经结过大仇,演“抄袭剧”这种污点是怎么都不会被放过的。男主角要打退堂鼓,女主角说“他不演,那我也不演”。影视公司终于急了,拉着简单和制片人、公关部一起开会,转眼就商量出了一套组合拳。

脏得让她没眼看。却是合法的。

每一步的合法性都是简单亲自确保的。

作者节节败退,公司的态度已经从“适当赔偿”一举跃进到“让她别给脸不要脸”,胜利在望。她到这边出差单独约见作者,已经是这套组合拳的倒数第二招。登机前她和作者通电话确认时间地点,第一次听到对方青涩而紧张的声音。原来只有十八岁。

简单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上一首歌临近尾声,短暂的安静过后,熟悉的前奏响起来,是S.H.E的《恋人未满》。

高一结束的时候,β要去学文,徐延亮想召集小团体吃个饭送别,被β毫不客气地撅了。但他召集的“小团体”里有韩叙,于是简单举手投赞成票,β立刻就明白了,从善如流。

他们集体站在KTV门前对着广告立牌细细研究,β非要为难韩叙,说:“你不是脑子聪明吗?你快算,我们等着呢。”

韩叙平静地回嘴:“怎么算?已知条件是‘穷’吗?”

一群穷高中生把口袋掏空才将将凑齐三小时欢唱套餐费,争分夺秒地唱,连水都来不及喝,徐延亮和β抢着去点歌台将自己的歌往前提。就要唱到《恋人未满》,简单连话筒都拿起来了,画面突然卡住,回到了广告页面——时间到了。

那是十七岁的简单鼓足了勇气要唱给韩叙的歌,“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她想他如果能听懂,或许会主动回答,他们之间差的那一点点,到底是什么。

她甚至从未想过给β唱首歌。她们十一年姐妹,好得像同一片树叶的两面,何必做那么肉麻的表白。

β正在兴头上,气得骂街:“他姥姥的,为什么唱K这么贵啊?以后等老娘赚了大钱,卷铺盖睡在KTV,想唱多久唱多久,包夜!”

律所每年年会都在β梦想中的“天堂”收场,已经被同事们抱怨没新意。简单几乎不喝酒,坐在包房角落听同事们唱走调的歌,偶尔会想起即便不喝酒干唱也唱不起KTV的少年时代,她没赚到β想赚的大钱,但也算比下有余,是靠自己的本事,方式却跟小时候想的不一样,没那么快乐,没那么热血,也没那么有意义。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废墟上缠彩灯,远远地看才美。

指头在邮件的回复页面悬空许久,简单最后还是关闭了软件,把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韩叙。机场相见后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眼,她好奇他究竟长成什么样了,成熟了吗?老了吗?有皱纹了吗?发型变了吗?穿什么衣服?是自己随便穿的,还是有其他人在帮他打理?她借着路灯投在车后排的橙色暖光偷偷端详,他上学时坐在她右边,唱KTV时坐在她斜对面,车里坐在她左边,人生漫长,他和她却只有屈指可数的三种座次,人和人的缘分如此淡薄。

在三个小女生甜腻的和声中,她偏过头看窗外,不愿让人察觉她在掉眼泪。

“其实咱们走的这条快速路右边是海。夜里的海和天才真正相连呢,”钟曼突然轻声说,“虽然我们看不见,但大海就在那里。”

她抽出两张面巾纸反手递给简单。

午夜高架桥上畅通无阻,车仿佛在暗橙色的梦境里穿行。

耿耿下车时,钟曼突然从车子杂物箱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递过去:“生日快乐。本来想过两天见面再给你的,怕忘了就放车里了,巧了。”

倒是舒克有些窘:“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生日快乐。”

钟曼彻底确认了舒克和耿耿没什么暧昧关系,小眼神越发得意,简单不由得暗自感慨这是个人精。

耿耿走了,后排位子空出来,韩叙和简单没理由继续挤在一起。刚刚不觉得,一分开,之前挨着的那只胳膊竟然真的有些凉。只要钟曼不讲话,车上便只有广播在响。简单不知道还有多远开到韩叙的酒店,她在这安静中感到不自在,但又希望路途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长到让她想起任意一个可讲的话题也好。

这时钟曼停车:“到了。”

韩叙说“再见”,简单也说“再见”,她坐在车上没有动,只听见后备厢开启,后备厢关闭,钟曼与韩叙在车外简短寒暄,挥手道别。

这时舒克突然说话:“简单?”

“嗯?”简单一愣。

“……我叫舒克。”

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吗?简单困惑,还是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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