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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唯一、最好的朋友(1/2)

简单蓦然想起去岛城那天在飞机上看到的景象,城市灯火明亮,一些人在地上造星空,另一些人在午夜飞起来看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施维亚尤其困惑。

“谢谢……”施维亚迟疑了,抚摸着蜜蜂的头,“但是我的蜜蜂还是我自己起名吧。”

趁他们重新因为蜜蜂扯皮,勇者问简单:“你在说什么?”

简单观察着勇者的表情,看他也是一脸困惑,再次确信他不是舒克,否则他应该记得钟曼在车上孔雀开屏的讯号。

“我觉得我知道她是谁了,所以试探一下,钟楚红和张曼玉里面藏着她的姓名,她每次都用这个来做自我介绍,”简单困惑,“但是她为什么毫无反应呢?”

勇者也陷入了沉思。他曾经认真地引导过卡缪,问他:“虽然你知道卡缪这个游戏角色的身份、过往和未来使命,但是,仔细回想一下,在遇到这个勇者之前,你真的存在吗?你记得自己偷了红色宝珠,但你是否记得偷这个珠子是在什么地方?那里长什么样子?你当时说了什么?想了什么?你脑海中有回忆的画面吗?”

卡缪越听脸色越白,直接晕过去了。再醒来时,他又回复到了刚认识勇者时的样子,仿佛那番对话从未发生过。

“遇见薇罗尼卡之后我又犯了同一个错误,蓝猫淘气三千问,把她也问晕过去了。因为我在急着找……”

简单知道最后一个字是“你”,没再为难他讲完。

“和我们现在清醒的状况不同,他们现在真的是在梦里。你回想自己做过的梦,是不是既保留了自己的性格,又对梦中的身份深信不疑,做刺客做海盗都得心应手?他们也一样,你只能温和引导,让他们自己想起来,没办法直接灌输你的猜测与结论。”

博士不是白读的。简单笑了,突然想去摸摸他的离子烫,阳光下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她喜欢这种感觉,和同伴平等探讨,彼此尊重。学生时代的简单总是怯怯的,在泛苦的学海寻觅零星的甜,甜度标准低得可怜——韩叙给她讲题是甜的,不说她蠢是甜的,说她蠢也是甜的,让她帮忙给游戏练级是甜的,毁了她本就可怜的分数是甜的,毁过之后主动给她补课还是甜的。

她一直是自私的,既不知道β悲伤什么,也不知道韩叙喜欢什么,只是沉浸在勇于付出的自我感动中,付出的方式是她最擅长的,付出的一切是她有且仅有的:崇拜、围绕、时间。

却并不是被爱的人真正想要的。

少年时代的事情她早已放下,却从没想通,没想到在这样不相干的时间与地点,神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最终在卡缪高密度连续不间断的大局观的教育之下,施维亚痛苦地和蜜蜂告别,把小丑服垂坠的流苏毛球割下了两只,挂在蜜蜂的脖子上:“这样下次我还能认出你来。”

“这就对了,咱们到一个地方就得遵守一个地方的行政法规,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啊,你让管理者怎么办?轻也不行,重也不行,公众都看着呢。”卡缪笑着劝慰。

简单一直在卡缪身上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他冰蓝色的刺猬头,修长的少年身材,戴耳钉,吊梢眼,武器是刺客匕首,每种要素都体现了游戏设计者对于“桀骜不驯”这个词的理解,然而他还是浑身散发出了浓重的公务员气息。

她认识的在北方海滨城市生活的公务员,也只有一个。

记忆中的徐延亮还停留在学生时代的样子,虽然那时候就是个官迷,但总归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活泼爱热闹且有脾气的。十几年不见难免有些陌生,起初无法将卡缪和他对应起来。

一旦对应上了,就特别对应得上。

“我求你别说了,可烦死我了,我最烦当官的说套话。”施维亚恨恨地往前走。

“是吗?”简单幸灾乐祸,想起钟曼一口一个“徐处”的谄媚样子。

施维亚率先进了城门,勇者和薇罗尼卡紧随其后,这回轮到简单和卡缪落在队尾,简单有意无意地讲了很多高中的事情,密切观察着卡缪的反应。

徐延亮的班长是毛遂自荐来的,张老太是老教师,懒得走民主选举的形式,直接任命了他。自此,他成了五班的“老妈子”。他是个官迷,也是个好人,喜欢被大家麻烦,喜欢责任,也喜欢β。

其实简单自己的高中生涯就是围绕着韩叙打转,她没太注意过别人,韩叙从不热衷班级活动,连带着简单也乖巧文静地做沉默的大多数。她搜肠刮肚地回忆高中时徐延亮的点滴,旁敲侧击,卡缪几乎没什么反应,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她有些挫败感,不禁怀疑自己猜错了人。

达哈路奈几乎是水城威尼斯的翻版,桥梁和河道串联起了这个热闹的贸易之都。他们直奔施维亚的船坞,得知这几天正值达哈路奈最热闹的传统节日“海上男儿甄选大会”,所有船只不得出海。

简单和勇者熟知游戏的套路,并不觉得惊讶,他们不会白来一座城市的,一定还有一连串的麻烦事在前方等待,全解决掉了方能顺利出海。

“我希望这里的任务不是让我参加选美,”勇者忐忑,“否则我立刻去野外找个怪,让它把我打死。”

他们去找镇长求情。推开门,勇者一个眼神,薇罗尼卡和卡缪便将房间内所有木桶和陶罐一一摔碎,拨开其中一个陶罐的碎片,拣出一枚种子。

卡缪举着种子说:“查看!”

种子上方如投影般浮出发光的繁体汉字:“力量种子,使用后力量上升。”

卡缪将种子递给勇者:“领导主攻,领导吃。”

房间客厅里的男主人对他们的强盗行为视若无睹。虽然知道这是这款游戏的传统——闯入民居和商店搜集隐藏在木桶、陶罐、衣柜里和书架上的道具,简单依然觉得丢脸。

卡缪走到男主人面前,喊道:“对话!”

男主人抬起头:“镇长家在隔壁。”

卡缪:“……谢谢。”

简单哭笑不得,转头看勇者:“按道理你是队伍首领,这些行动应该你来做。”

“不必了,”勇者微笑,“太傻了。”

“什么?”刺猬头疑惑地回头。

“说你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勇者张口就来,刺猬头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为大家伙服务。”

薇罗尼卡若有所思:“查看!对话!战斗!好方便啊,我以后做数学卷子,能不能对着它喊‘计算’?”

施维亚:“……你怎么不直接对着考场喊‘北大’?”

搜刮完毕,他们敲开了隔壁镇长家的门。出乎意料,镇长居然认出了他们是狄尔卡达国通缉令上的勇者和帮凶小弟,喝令他们滚出去。

“他要不说,我都忘了我们还在被追杀。”勇者失笑。

薇罗尼卡抱怨:“都怪那个国王,什么眼神,咱们班长长得多像好人哪。”

卡缪和稀泥:“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是国王,有他的考量,咱不在那个高度上,好多事情看不明白。”

卡缪正抱着街上的小孩,高高举起,假意要抛出去,逗得孩子咯咯直乐,他自己脸上也浮现出慈祥的微笑。

简单默默看着,灵感袭来。

她走过去,跟着卡缪一起哄孩子。

“小孩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她说,“调皮起来也真让人头疼。”

“是,”卡缪挠了挠小孩的痒痒肉,孩子大笑,缩着脖子躲避,“我自己觉得一个就够了,带一个就全家四个老人齐上阵都忙活不过来,真吃不消。没想到政策来了,倒是我老婆提出要再生一个,她一直嫌男孩太皮,想要个女儿,就怀了。我还跟她说呢,万一又是个男孩,哭都来不及。”

“大儿子叫什么名字呀?”简单随口一问。

卡缪愣住了。

他没有再理会简单,默默看着桥下的贡多拉,不知在想什么,小朋友不解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没得到任何反应,失望地跑去寻找自己的同伴了。

简单有些慌。还好被远处的同伴们一喊,卡缪还是回过神来,朝他们奔过去了。

或许是受了孩子的诅咒,逛集市时薇罗尼卡的魔杖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缩小版卡缪夺走了。他个子小,行动灵活,在拥挤的人群中左奔右突,硬是把简单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施维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追什么追!魔杖这种东西武器店不是有的是吗?我记得勇者那个破包里面有十几把呢,就当送给那个小贼算了,不跑了行不行?”

简单:“你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套路,这孩子身上一定有问题,不解决,咱们就甭想坐上你的船。”

果然。在河边的小巷道,卡缪和勇者抓住了小刺猬头,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西瓜头,两人都十岁左右的样子,似乎是好朋友。

“我只是想帮他,”小刺猬头搂住小西瓜头的肩膀,“对不起。我的好朋友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起作用,看到你们的魔杖,就想能不能用它使出魔法……”

“我倒是知道一种制作灵药的办法,不过这需要用到特殊的泉水。”薇罗尼卡若有所思。小刺猬头立刻跳起来:“城外西边的灵水洞窟里面或许有你说的泉水!”

“嗯,可不是吗,都叫灵水洞窟了。”施维亚懒洋洋地把手搭在简单肩膀上,“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玩过好多次这个游戏。每次出新的我都会买,每次都打不完,流程太他妈长了,剧情跟闹着玩似的。”

怪不得会把光盘贴上便利贴送给她。简单无奈。

“但这也是游戏的魅力所在啊。至少它会给我们明确的指示,完成A便得到B,想要C就要付出D,多好啊,比生活本身轻松多了。千头万绪不知所措,浪费很多时间在无意义、无趣味的探索中,难道就不是闹着玩了吗?”

施维亚看着她:“看不出来你一个小村姑感慨还挺多的啊。”

卡缪不说话,勇者已经开始研究地图,只有薇罗尼卡耐心安慰着两个小朋友。旅程中几个大人说一不二,她安安心心做一个小妹妹,虽然爱说爱笑但存在感并不高。简单觉得她莫名地亲切熟悉,却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认识的人中居然有还在读书的少女。

“大姐姐会把灵药带回来,一定会治好你的小伙伴的!”薇罗尼卡给他们打气,“虽然偷东西是不对的,但既然是为了自己的朋友,那我就原谅你咯。”

懒惰如施维亚难得不排斥去灵水洞窟,因为又有机会出城了。那只胸前挂毛球的蜜蜂居然还在城门附近等着他,施维亚激动得眼中含泪。所有人都乖乖步行,就他一个人全程骑着小蜜蜂哼着歌。洞穴里蜜蜂无法通行,施维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蜜蜂一起在洞外等着。

薇罗尼卡成了此次行动的先导,走在所有人前面开路,很快就看到了洞窟深处幽幽发光的泉眼。

这时候自然会冒出两个守护泉眼的怪物,开打,胜利,装水,制药。薇罗尼卡无比认真,将药草和树种放入从勇者背包中掏出来的捣臼里,小心碾碎。简单跪坐在泉眼旁看着这个漂亮的小红帽,心里竟涌起了一丝丝怜惜。

“看来那两个小男孩的友情打动了你啊。”她说。

薇罗尼卡点头,眼睛紧盯着捣臼,动作不停:“我和我的好朋友也是这样的。”

“你的好朋友?”简单帮她把不小心滚远的珍珠捡了回来,“是你的同学吗?”

“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是我唯一的、最好最好的朋友。”

是个初中生啊,简单想,身边朋友们的孩子好像没有这么大年纪的,会是谁呢?她继续问:“喜欢《世纪末的魔术师》的那个?”

“嗯!”薇罗尼卡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捏她的脸,“她喜欢一开场的时候怪盗基德落在步美家阳台上,还单膝跪地吻步美的手背,她说她一看到就心动了。恶心。”

“怎么就恶心了?”简单反驳,“我也觉得那个画面很让人心动啊。我第一次看到怪盗基德就是那个画面,真的很英俊啊,虽然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个搞笑角色。”

“她跟你不一样的:你很酷,又聪明,很有本事;她除了心动就不会别的了,傻不拉叽的,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又爱哭,分不清谁对她好,我烦死她了。”

话是这么说,却还称对方是“唯一的、最好最好的朋友”。简单笑了,觉得小女孩真是可爱。

“她就没什么优点吗?”

“她学习比我好,”薇罗尼卡不情愿地说,“她也不惹祸。但我惹祸了,她也陪我一起挨骂。大部分时候都很好。”

简单忍着笑:“那小部分时候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嗯。”

“为什么?”

“她骂我不好好学习。”

“啊?”简单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被薇罗尼卡一瞪,连忙收起笑容,“那不也是为你好吗?”

“我不喜欢学习啊!她又不是不知道!是她自己想考好高中,我又不想考。虽然我是答应了陪她,但我就是不行啊,她盯得我下课都不敢睡觉,也不敢出去打羽毛球了,还要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学习不行吗?”

薇罗尼卡一激动,捣臼倒了,药粉撒出来一大半,又得从头再来。简单突然很好奇,小红帽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一个人怎么可以既认同自己是圣地来的贤者转世魔法师,又坦然讲出不想考高中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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