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白发清流,代天巡讲”成为民间美谈。
朝中仍有微词。有士族私下议论,称女子干政逾矩,不应插手文教之事。也有邪教残余散布谣言,说皇后怕人读书,故禁讲学。
沈知微不予回应。
她只下令,凡主动投案的底层信众,经查无作恶行为者,一律宽释。此举令数百人自首,其中有被诱骗的农夫、走投无路的孤女,甚至还有两名失散多年的宫婢。
她们跪在凤仪宫外求见。
沈知微让人带进来。两人衣衫破旧,脸上带着长期惊惧留下的麻木。
“我们原是北地人,家乡遭灾,流落到一处善堂。”一人低声说,“他们给我们饭吃,让我们念经。后来才知道,那不是经,是害人的东西。”
另一人抬起头:“他们说,只要烧掉过去的名字,就能重生。我烧了,可我没有重生,我只想回家。”
沈知微听完,让雪鸢取来路引和银钱,亲自交给她们。
“回去后好好活着。”她说,“名字没了不要紧,人还在就行。”
两人抱着路引跪下,泪流满面。
当天傍晚,裴砚来到勤政殿。他手里拿着一份刚送到的奏报,说是西南某县又有新坛被破,抓到一名自称“神使”的男子,身上搜出一封密信,提及“北方尚有联络点”。
沈知微接过信纸看了一遍,忽然问:“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总选在讲学时动手吗?”
裴砚摇头。
“因为话最慢,也最快。”她说,“一句话听三天,可能没人记得;但一句话听三年,就会变成骨头里的东西。他们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一直听。”
裴砚沉默片刻,点头。
“所以我们要更快。”他说,“不仅要封坛,还要立正声。”
沈知微同意。她提笔写下三条建议:一、在各地设立官办义学,免费授读儒家经典;二、选拔年轻才俊下乡执教,给予仕途优待;三、将“巡学使”制度化,每三年轮换一次,形成常态监督。
裴砚看完,直接批了“可行”。
内侍捧着诏令去拟稿时,天光已经大亮。殿内烛火熄了大半,只剩下角落一支还在燃。
沈知微站在御案旁,手里握着笔,正在核对最后一行文字。她的袖口微微滑开,露出一小截手腕,皮肤下隐约可见一道陈年疤痕,是前世被家法杖责时留下的。
裴砚看着她,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议政是什么时候?”
她抬头。
“在东暖阁。”他说,“你刚查完药方案,我问你下一步想做什么。你说,要从根上改。”
她点头。
“现在我们在做的,就是那一步。”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放下,从袖中取出那块金丝楠木,放在案角。
木头很旧,边角磨损,但“承平三年”四个字依然清晰。
她伸手抚过刻痕,指尖停在最后一个笔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