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着掠过冰原,卷起千堆雪沫,试图将那玄冰碑上血淋淋的“知微”二字掩埋,却总在即将覆盖的瞬间,被新的寒风掀开,让那狰狞的烙印反复暴露在苍茫之间,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昭然若揭。
云知微瘫坐在碑下的积雪中,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喉间的旧伤和那通过血泪蛊链接传来的、近乎死寂的冰冷。
沈砚就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动不动,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仿佛彻底屈服于这冰雪的怀抱。那链接传来的生命波动,微弱得如同蛛丝,悬在彻底断绝的边缘。她甚至不敢再去细探,怕那最后一丝气息,就在她感知的触碰下,悄然消散。
是她。是她引导着他的手,在那万古玄冰上,用血肉烙下了她的名字。然后,他便成了这般模样。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吗?
她不知道。
目光空洞地落在玄冰碑上,那“知微”二字,在风雪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暗红的血冰镶嵌在笔画的沟壑里,像凝固的泪,又像干涸的诅咒。
看着那属于自己的名字,以一种如此疼痛的方式,与他捆绑在这无名之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毁灭欲,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凭什么她的名字要留在这里?凭什么要与他一同埋葬在这冰原?这无字的碑,凭什么承载她云知微的存在?
毁了它。
把这名字,从这碑上抹去!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可她用什么去抹?这玄冰坚硬逾铁,她手无寸铁,喉不能言,身负重伤,连站立都困难。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身旁气息奄奄的沈砚身上。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悖德的念头,如同毒藤,缠绕上她近乎冻结的思维。
血……
他的血,是温热的(至少曾经是)。而这玄冰,似乎对热血有所反应?方才烙字时,那细微的“嗤”声和白烟,不就是证明?
如果用更多……更热的血……泼洒上去……是否能……洗去这烙印?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用他的血,去洗刷他亲手(在她引导下)烙下的、她的名字?
这何其残忍!何其荒谬!
可在这绝境之中,在这被痛苦和仇恨扭曲的心境下,这荒谬与残忍,竟成了唯一可行的、带着血腥仪式感的途径。
她挣扎着,再次爬向他。
这一次,目标是他心口那道疤痕下的……蛊虫?还是……更直接地,索取血液?
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微弱的、几乎不见起伏的胸膛,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渗出些许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是怜悯?是不忍?还是……一种更深的、对即将彻底失去某种沉重羁绊的……恐惧?
不。不能犹豫。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探向他心口,而是抓住了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他的手腕冰冷刺骨,皮肤下的血管微弱地搏动着。
她需要容器。
目光扫过四周,除了雪,还是雪。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撕下内衫一角相对干净的布料,揉成一团,又看了看自己。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俯下身,靠近他,用那布料,小心翼翼地、去擦拭他唇角刚刚溢出的一点尚未完全冻结的暗红色血沫。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诡异,仿佛在收集某种神圣又邪恶的祭品。
布料沾染了微量的、带着他体温(尽管微乎其微)的血液。
然后,她握着那团沾血的布,转过身,面向玄冰碑上那刺目的“知微”二字。
她抬起手,将布团按在第一个字,“知”字的起笔处。
没有反应。
布团上的血太少了,而且几乎已经冷了。
需要更多……更热……
云知微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决绝。她丢开那无用的布团,猛地扭头,看向沈砚心口那道暗红的疤痕!
那里!那里是他生命的核心,也是那邪恶蛊虫的巢穴!那里的血,是否……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