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莉维娅教授秩序魔法课上那场惊心动魄的“笑话机危机”后,厄喀德那与欧申那斯这两位客座讲师,对于“学院课堂”的多样性,有了更为深刻的(或者说更为复杂的)认识。带着一种混合着尴尬、好奇与一丝不服气的心态,他们决定继续他们的“听课观摩”之旅。
这一次,他们选择踏入的,是皮德老师的《高等逻辑与悖论解析》课堂。
如果说莉维娅的课堂是一座精密运转、气氛凝重的军事要塞,那么皮德老师的课堂,就更像是一间充斥着单调嗡嗡声、令人昏昏欲睡的古老钟表作坊。
教室并不大,陈设也远不如秩序之厅那般宏伟。皮德老师顶着一头似乎永远被静电或小型爆炸燎得有些卷曲的乱发,穿着一身沾有各种不明化学试剂痕迹的白色长袍,正背对着学生,在一块几乎写满了复杂符号的黑板前奋笔疾书。他的语速极快,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留声机,不断地输出着艰涩的逻辑公式和悖论案例。
“……因此,根据‘罗素理发师悖论’的推广形式,我们可以推导出,在包含自指涉的无限集合中,任何试图定义其自身完备性的命题,都将陷入无法自洽的逻辑死循环……”皮德头也不回地说着,粉笔在黑板上敲击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留下一行行让人眼花缭乱的演算过程。
台下的学生们,大部分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表情。少数几个试图努力跟上节奏的,眉头也皱得快要打结。整个教室弥漫着一种沉闷的、几乎要凝固的学术空气。
欧申那斯在走进教室五分钟後,脸上那惯常的温柔微笑就彻底消失了。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沙漠,每一个逻辑符号都像一粒干燥的沙子,正在一点点地吸走她所有的活力与趣味。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明媚的阳光、摇曳的树影,以及深海之中那些自由穿梭的、五彩斑斓的鱼群。她甚至开始怀念起莉维娅那种至少还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严肃”了。
而坐在她身旁的厄喀德那,起初倒是听得颇为认真。逻辑、秩序、悖论……这些词汇,本质上与他执掌的深海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那习惯于处理复杂规则的神性思维,试图理解并解析皮德所讲的内容。然而……皮德老师的讲解方式,实在是太过于……枯燥了!
那毫无顿挫的语速,那连绵不绝的专业术语,那缺乏任何实际案例或生动比喻的纯理论推导,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单调的精神催眠。渐渐地,就连厄喀德那这样意志力无比强大的古老存在,也开始感到一种深沉的……困意。
他的坐姿依旧笔挺,面容依旧冷峻,但那双锐利的眼眸,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起来。黑板上的符号开始变得模糊,皮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化作了一种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本能的反应,开始在厄喀德那身上显现。或许是因为精神处于半休眠状态,或许是皮德老师那“哒哒哒”的粉笔声,无意中触动了他某种深层的韵律感知……在他那人类形态的投影背后,空气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下。一道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触手虚影,悄然探出了一点点轮廓。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道本应威严无比的古神触手虚影,此刻竟然随着皮德老师粉笔敲击黑板的节奏,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微地……打着节拍!就像一个听着单调摇篮曲的婴儿,无意识地晃动着手指!
坐在厄喀德那斜後方的赛琳,恰好抬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她赶紧用手捂住嘴,用力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逻辑课太枯燥而产生了幻觉。那位看起来比冰山还要冷酷的厄喀老师,背后怎么会有…像节拍器一样的东西?
欧申那斯也察觉到了身旁伴侣的异常。她微微侧头,看到那微微晃动的触手虚影,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混合着惊讶、好笑、以及一丝“我终于不是一个人觉得无聊了”的欣慰。她轻轻用意念碰了碰厄喀德那:“喂,醒醒,你的‘律法触手’在跟着粉笔声跳舞呢。**”
厄喀德那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立刻察觉到了自己那一丝不受控制的能量外泄,以及那极其不庄重的“打节拍”行为!他的脸色虽然依旧保持平静,但耳根处却微微泛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窘迫的红色。他迅速收敛了所有能量,背后的触手虚影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重新挺直了脊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黑板,但内心深处,对于这堂逻辑课的“杀伤力”,已经有了全新的、深刻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