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猎场的刺杀事件,果然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次日的朝会上激起了滔天波澜。
承恩公,这位素来低调、深居简出的外戚之首,罕见地身着朝服,老泪纵横地在金銮殿上哭诉独子遇刺之险,痛斥贼人猖獗,竟敢在皇家猎场行凶,矛头虽未直指任何人,但那悲愤之态,足以让满朝文武侧目,也让龙椅上的景和帝脸色阴沉。
瑞亲王作为秋狩的主要发起者,自然难辞其咎。他出列自陈失察之罪,言辞恳切,但同时也强调猎场范围广大,守卫难免疏漏,且贼人显然蓄谋已久、身份诡秘,非寻常护卫所能防范。他将重点引向了追查凶手及其背后主使。
兵部、刑部、大理寺的官员纷纷出列,陈述已加派人手勘察现场、追缉逃犯,但提到刺客身份和动机,皆语焉不详,只说是“悍匪”或“敌国奸细”所为,显然暂时未能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云逸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和救援者,自然也被问及。他出列陈词,将当时情形客观陈述了一遍,重点描述了刺客的凶悍、配合的默契以及服毒自尽的死士作风,也提到了后来出现的、身份不明的伏兵。他的陈述条理清晰,不偏不倚,既未夸大自己的功劳,也隐晦地指出了此事的复杂性,暗示绝非简单的“悍匪”作案。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不少人看向云逸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这位新晋侯爷,不仅军功卓着,如今更卷入了这等敏感事件,是福是祸,实难预料。安国公世子赵晗站在勋贵队列中,看向云逸的眼神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仿佛在说“看吧,让你出风头,麻烦找上门了吧”。
最终,景和帝下旨:责令三司并内卫府彻查此案,务必揪出幕后真凶;瑞亲王罚俸一年,以示惩戒;靖海侯云逸护驾有功,赐金百两,锦缎十匹。至于对承恩公府的抚慰,则交由太后懿旨。
一番看似雷厉风行、实则各方妥协的处置后,朝会散去。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下朝后,云逸刚走出宫门,便被一名小太监悄悄引至僻静处,递上了一枚小巧的玉符和一句话:“陛下口谕:卿所虑之事,朕已知晓。放手去查,毋需顾忌。”
玉符入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不起眼的龙纹暗记。这是景和帝给予的某种程度的“尚方宝剑”,意味着皇帝默许甚至鼓励他去深挖此事背后可能牵扯出的、与星陨阁及当年旧案相关的线索。
云逸心中了然,将玉符收起。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借此事,清洗朝中某些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蛀虫,同时也能敲打一下某些不安分的宗室或外戚。
回到侯府,李小三立刻上前汇报:“侯爷,徐大将军那边传来消息,那两枚骨牌和刺客使用的短刃、毒药,经匠作监和几位老供奉辨认,确认与东南沿海‘怒蛟帮’有关。‘怒蛟帮’是近年新兴的一股海寇,据说与‘海蛇帮’往来密切,很可能就是‘海主’麾下的武装力量之一。他们使用的兵器、毒药风格,与星陨阁有相似之处,但更显野蛮直接。”
“怒蛟帮……海主……”云逸沉吟。看来这位“海主”的势力,比预想的还要庞大,不仅控制着“海蛇帮”这样的白手套,还有“怒蛟帮”这样的打手。
“另外,我们的人暗中监视承恩公府,发现今日午后,有宫中太监奉太后之命前去探望赵世子,并带去了不少赏赐。承恩公府上下看似感激涕零,但府中戒备明显加强了许多,尤其是赵世子居住的院落,多了不少生面孔的护卫,看起来身手都不弱。”李小三继续道。
“是做贼心虚,加强自保?还是……在防备什么?”云逸思索。承恩公府与“海主”有牵连的可能性很大,如今赵璋遇刺,他们恐怕也成了惊弓之鸟。
这时,林远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和神秘:“侯爷!打听到了!那个姓胡的皇商,全名叫胡万财,专做海外奇珍和宫内采买的生意,在南城有个大宅子,表面上光鲜,但暗地里名声可不怎么好,都说他手黑心狠,背后有宫里某位大太监撑腰。至于漕帮那个张秃子……”他搓着手,嘿嘿笑道,“我约了他今晚在‘翠香楼’吃酒,保管给您套出点干货来!”
“小心行事,莫要暴露。”云逸再次叮嘱。林远的市井手段有时候确实有效,但也容易惹出麻烦。
“您放心!我林远办事,稳妥!”林远拍着胸脯,又凑近低声道,“侯爷,我还听到个风声,不知真假……说赵世子遇刺前,好像私下跟人打听过‘玲珑阁’苏大家的一些事情,具体打听什么不知道,但感觉……有点奇怪。”
苏清芷?云逸眉头微蹙。赵璋打听她做什么?是单纯的仰慕才女,还是另有所图?联想到苏清芷那不同寻常的才情与见识,以及她在荣亲王府文会上的表现,云逸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似乎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