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国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与阴鸷:“老奴分内之事,不敢言劳。大家安心休养龙体便是。”他退出殿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对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去,告诉安王爷那边的人,就说陛下一切安好,勿念。还有,查清楚,鹰嘴峡的消息,到底是谁漏进来的!宫里那些不安分的老家伙,该敲打敲打了!”
然而,宫墙虽高,却挡不住人心的向背。在一些较为清正的官员府邸和部分宗室家中,关于鹰嘴峡大捷和“皇帝密信”的传闻,如同暗夜中的星火,虽微弱,却顽强地传递着。
御史中丞杜鸿渐府中书房,几位志同道合的官员秘密聚首。
“杜公,听闻凤凰山那边,又打了一场胜仗!全歼田承德五千先锋!”一名中年官员难掩激动。
杜鸿渐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他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老夫也略有耳闻。妙真郡主,不愧为宗室翘楚,智勇兼备!更难得的是,那封‘密信’……若传闻属实,便是陛下心向正统之明证!此乃国朝不幸中之万幸!”
“可是,宫中被李辅国把持,消息封锁严密,安福山在朝中党羽众多,我们即便有心,亦无力相助啊。”另一人忧心忡忡。
杜鸿渐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无力明助,亦可暗援。我等门生故旧,总有在地方为官者,或可暗中筹集些粮草、药材,以民间商队之名,设法送往西陲。即便杯水车薪,亦是心意。更重要的是,要将这份希望传递下去!让忠于皇室之人知道,陛下之心未死,社稷尚有忠臣义士在力挽狂澜!”
类似的密谈,在金安城的几个角落悄然进行着。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暗流,开始在地下汇聚,它们的目标,并非直接对抗权宦或藩镇,而是维系那即将熄灭的忠君之火,为远在凤凰山的砥柱,提供一丝微薄却珍贵的支持与声援。
与此同时,奉命出使平卢与淮西的北使赵瑾与南使周晏,也相继传回了更为积极的讯息。鹰嘴峡的胜利,如同最有效的敲门砖,彻底敲开了王元逵与李忠臣心中最后的犹豫。
平卢节度使王元逵,在亲自接见赵瑾时,态度已然大变,不仅承诺严守中立,断绝与安福山明面上的往来,更暗示可以在情报共享、甚至限制安福山势力向平卢境内渗透方面,进行有限度的合作。
而淮西李忠臣,则与周晏达成了初步的秘密协议,同意开放有限的边境贸易通道,允许一些“民用物资”流入凤凰山控制区,并愿意在特定情况下,提供关于安福山南部兵力调动的模糊信息。
这些来自外部的、哪怕是基于利益算计的松动,对于正处于艰难守势中的凤凰山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极大地缓解了其战略上的孤立态势。
凤凰山,落鹰涧。
叶飞羽看着由周晏秘密渠道送回的最新情报,脸上露出了些许舒缓之色:“郡主,王元逵、李忠臣态度明朗,北方、南面压力骤减。如今,我们只需专心应对东面的田承德了。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北方,“来自龙城的消息显示,铁必烈的改革卓有成效,其‘神机营’似在火器上有重大突破。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杨妙真抚摸着那杆伴随她经历数次血战的亮银盘龙枪,枪身的冰冷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我知。所以,田承德这把悬在头顶的刀,必须尽快折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下去,各营按既定方略,依托工事,层层阻击,消耗叛军。告诉翟墨林,我要在田承德主力抵达主寨前,看到至少五百枚可用的‘手掷轰天雷’配发到一线将士手中!”
“是!”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凤凰山,但这一次,山中的军民,眼中少了些许彷徨,多了几分坚毅。他们知道,脚下的土地,已不仅是求生的屏障,更是承载着帝国未来希望的中流砥柱。而他们年轻的统帅,正引领着他们,在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的乱世中,劈波斩浪,砥砺前行。
北方的苍狼在暗中窥伺,帝都的金安暗流涌动,东线的战火一触即发。所有的矛盾,所有的伏笔,都将在接下来的凤凰山攻防战中,交织、碰撞,迸发出决定命运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