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方从哲又写了“新税制”三个字,同样画了个红圈,推到众人面前。
“我们可以改‘按亩征税’,不管是地主还是百姓,按田亩多少缴粮,地主田多就多缴,百姓田少就少缴,这样既公平,又能保证财政收入,比辽饷的‘一刀切’强得多,还能让百姓满意。”
汪应蛟眼睛一亮,一把抓过纸,手指点着“按亩征税”四个字。
“按亩征税?这样地主多缴,百姓少缴,既能减轻民怨,又能让户部收更多粮,正好填军饷的窟窿!太好了!”
李汝华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手抓着疏稿的边角,都快捏烂了。
“要是能废辽饷,我就算背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就算被骂几句,也认了!只要能洗清‘贪腐’的污名,我什么都愿意!”
韩爌看着方从哲,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手指摩挲着案沿。
他突然想起上次方从哲看着韩爌离去时的淡笑,又想起方世鸿雕版上“东林奸臣”的字样,后背莫名冒冷汗。
方从哲向来谨慎,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大的改革?而且偏偏在李汝华被逼到绝境的时候?
“既然诸位都同意,那我们就联名上疏,恳请陛下废辽饷、推新税制,为了社稷,为了百姓,不能再等了。”
方从哲笑着说,拿起纸笔放在案上,准备拟疏,眼神却悄悄扫过韩爌。
李汝华连忙上前,抢过笔。
“我来拟!我要在疏里说清楚,废辽饷是为了社稷,是为了平息民怨,不是因为崇文寺的舆论,不是因为我怕被骂!”
汪应蛟也凑过去,把账本摊在案上。
“我帮你一起拟,把户部的账算清楚,把军饷缺口、新税制能收多少粮都写明白,让陛下知道新税制的好处,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两人围着案几,笔走龙蛇,很快就开始动笔,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连李汝华的病容都消退了几分。
方从哲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悄悄给韩爌递了个眼神,像是在示意“放心”。
韩爌却没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方从哲的背影,心里的疑虑像团乱麻。
方从哲真的是为了社稷吗?还是为了借新税制拉拢人心,巩固自己的首辅之位?甚至……是跟方世鸿演的一出父子戏?
半个时辰后,疏稿拟好。
李汝华和汪应蛟率先签名,名字签得格外用力,墨汁都透了纸背。
其他官员也纷纷提笔,很快就签满了名字,密密麻麻的,像一片黑印。
“方首辅,我们这就进宫递疏吧!趁陛下现在还没下别的旨意,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李汝华激动地说,双手捧着疏稿,手还在微微发抖。
方从哲点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好,我陪你们一起去,也好在陛尽快准奏。”
三人拿着疏稿,快步走出会客厅,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韩爌站在原地,没有动,眉头紧紧蹙起,能夹死苍蝇。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份签满名字的疏稿复印件,指尖划过“废辽饷、推新税制”的字样。
他突然想起方世鸿昨天说的“下一个目标是东林”。
方从哲现在推新税制,会不会是为了稳住李汝华、汪应蛟,然后腾出手来对付东林?
方从哲向来是“稳字当头”,什么时候这么尽心谋国了?难道这背后,还有陛下的授意?还是说,方从哲有自己的私心,想借着新税制,拉拢户部、拉拢老臣,把反对他的人都排挤掉?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在韩爌的心里,解不开,理不清。
内阁衙署的窗外,阳光渐渐西斜,把韩爌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疏稿复印件上,盖住了“方从哲”的签名。
韩爌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封空白密信,拿起笔,在信上写了“查方府往来”四个字,指尖在“方世鸿、魏忠贤”的名字上画勾。
他必须弄清楚,方从哲到底在谋划什么,方从哲和方世鸿、甚至和魏忠贤之间,到底有没有勾结。
他不能让东林党,再栽在方从哲的算计里。
乾清宫内,方从哲、李汝华、汪应蛟正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着联名疏,疏稿的边角被风吹得轻轻动。
朱由校拿起疏稿,翻了几页,目光停在“按亩征税”那部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手指轻轻敲了敲疏稿。
“你们能为社稷着想,能为百姓考虑,很好,没让朕失望。”
李汝华连忙磕头,额头撞得金砖轻响。
“陛下,废辽饷、推新税制,是为了平息民怨,是为了充实国库,是为了抗金保疆,求陛下恩准!只要陛下准奏,臣就算被骂,也心甘情愿!”
朱由校放下疏稿,目光转向方从哲,语气平淡。
“方首辅,你觉得新税制可行吗?推行起来,会不会有阻力?地方官会不会不配合?”
方从哲躬身,腰弯得很低。
“陛下,按亩征税公平合理,既能解户部之困,又能安抚百姓,百姓愿意缴,地方官就好催缴,阻力肯定有,但臣会亲自牵头,盯着地方,保证推行下去,绝不让陛下失望!”
朱由校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朕准了。传旨,即日起废除辽饷,推行新税制,由方从哲牵头总领,汪应蛟负责户部具体执行,李汝华协助整理旧辽饷账目,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谢陛下隆恩!”
三人齐声磕头,声音里满是激动,连李汝华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走出乾清宫,李汝华拉着方从哲的手,感激涕零,手都在抖。
“方首辅,多亏了你,多亏了你提出新税制,我才能解套,大明才能有救啊!你是大明的功臣!”
方从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语气温和。
“都是为了社稷,为了陛下,不用谢我,我们都是大明的臣子,理应为江山出力。”
汪应蛟也凑过来,脸上满是笑意。
“接下来推行新税制,涉及地方田亩核查,还得靠方首辅多费心,多协调地方官,我们户部一定配合!”
方从哲点头,眼神扫过远处的崇文寺方向,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绝不会出岔子。”
三人并肩走在宫道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仿佛这场由舆论引发的风暴,就要平息了。
而内阁衙署里,韩爌还站在案前,手里攥着那封写好的密信,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他知道,废辽饷、推新税制只是开始,方从哲的葫芦里,一定还有更多的药,这场看似平息的风暴背后,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悄然酝酿,目标,可能就是东林党。
他必须尽快查清方从哲的谋划,否则,东林党就真的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