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在江南士绅的怯懦中陷入绝望。
此时,乾清宫的粮仓里,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新到的漕粮正从漕船上卸下。
麻袋堆叠如山,压得粮仓地面微微下沉。
朱由校站在粮仓前,静静地看着。
监工太监正用木尺清点数目。
他指尖划过麻袋上的“吕宋贡米”印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市舶司和外贸局送来的粮食,足有五十万石,够京城军民吃半年。”
户部尚书汪应蛟跟在一旁,擦着额头的汗,语气里满是庆幸。
“还好陛下早有准备,不然这次江南漕运断了,京城真要出乱子,百姓怕是要抢粮了!”
“早有准备?”
朱由校转身,眼神锐利如刀。
“朕是料到江南士绅会扣漕船,才提前三个月让市舶司从吕宋、暹罗购粮,让外贸局疏通海上航道。”
“他们以为扣了漕船就能逼朕妥协,太天真了。”
他顿了顿,手指指向粮仓东侧。
“传朕旨意,将这些粮食分一半存入常平仓,另一半按平价卖给百姓,每石比市价低两钱银子。”
“派锦衣卫盯着米店,谁敢趁机抬价,就抄家充公!”
汪应蛟连忙躬身应诺。
他心里越发敬畏,陛下的未雨绸缪,总是比所有人都快一步,连士绅的反扑都算得明明白白。
当日午后,政事堂内气氛凝重。
朱由校召集方从哲、魏忠贤、兵部尚书王象乾议事。
案上摊着南直隶的舆图,苏州港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用朱砂标注着“漕船被扣,士绅聚众要挟”的字样,墨迹还没干透。
“江南士绅扣漕船,表面是抗税,实则是想逼朕放弃追缴逋赋,保住他们的田产和银子。”
朱由校指着舆图上的红圈,语气冰冷。
“可他们忘了,朕手里有粮,有兵,还有西厂,不怕他们闹,闹得越大,朕收拾他们的理由越足。”
方从哲上前一步,递上一份密奏,密奏上沾着江南的水汽。
“陛下,南直隶巡抚孙承宗刚送来急报,说当地豪绅以‘查抄徐家’为条件,要挟官府放弃追缴。”
“他们说,只要查抄了徐家的田产,就放了漕船,还愿意缴一半逋赋。”
“查抄徐家?”
朱由校挑眉,手指在舆图上“松江府”的位置点了点。
“哪个徐家?是前礼部尚书徐光启的家族?”
“正是!”
方从哲点头,声音压低。
“徐家在南直隶有田亩数千亩,却借着徐光启的功绩,从未缴过税,豪绅想借查抄徐家,试探陛下的底线。”
“他们觉得,陛下要是护着徐家,就不敢动其他士绅。”
魏忠贤在一旁冷笑,拂尘甩得“啪”响。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徐光启是陛下信任的大臣,他们敢动徐家就是打陛下的脸,是谋逆!”
朱由校沉默片刻,突然笑出声,手指敲了敲案面。
“好啊,他们想查抄徐家,朕就成全他们。”
“让孙承宗配合,先查抄徐家的田亩账册,派西厂番役跟着,看看他们到底欠了多少税,欠了多少年,一笔一笔算清楚!”
方从哲愣了一下,语气带着迟疑。
“陛下,这样会不会寒了徐光启的心?他现在还在南京编修《农政全书》,要是知道家族被查抄,怕是会心生不满。”
“寒心总比让士绅觉得朕好欺负强。”
朱由校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决绝。
“朕要让所有人知道,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大功绩,只要欠了朝廷的税,就必须缴,就算是徐光启的家族也不例外!”
南直隶巡抚衙门内,气氛紧张。
孙承宗拿着朱由校的密旨,手指捏得密旨边角发皱,脸色凝重。
豪绅代表张士达坐在客座上,手里把玩着羊脂玉扳指,指节上的翡翠戒指闪着光,语气傲慢。
“孙大人,只要你下令查抄徐家,我们就放了漕船,缴一半逋赋,不然……”
“这漕船就一直扣着,看京城能撑多久!”
“不然怎样?”
孙承宗打断他,将密旨“啪”地扔在案上,密旨上的朱印格外刺眼。
“陛下有旨,先查抄徐家的田亩账册,再追缴你们的逋赋,一个都跑不了!”
“你们扣漕船、要挟官府,已经是谋逆,陛下没直接派兵来抓你们,已经是恩典!”
张士达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倒。
“孙承宗,你别不识抬举!我们江南士绅抱团,你要是敢查徐家,我们就继续扣漕船,京城断粮,你这个巡抚也担不起责任!”
“担不担得起,轮不到你说。”
孙承宗冷笑,拍了拍手,几名衙役拿着锁链走进来,锁链“哗啦”作响。
“来人,把张士达带下去,关在巡抚大牢,等西厂专员到了,再跟他算总账,看看他欠的十万两逋赋怎么还!”
张士达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喊道。
“孙承宗,你敢抓我?江南士绅不会放过你的!我儿子在京城当翰林,他会救我的!”
衙役们不理会他的嘶吼,拖着他往外走,锁链拖地的声响,在衙署内回荡,像在为其他士绅敲警钟。
孙承宗看着张士达被押走,拿起密旨,眼神变得坚定。
陛下已经决定用铁腕手段,他这个巡抚,只能跟上陛下的脚步,没有退路。
他提笔写下密奏,详细说明南直隶豪绅的嚣张行径,请求西厂尽快派兵南下,协助追缴逋赋,防止士绅串联反抗。
密奏送出的当晚,乾清宫内烛光摇曳。
朱由校收到了这份急报,蜡烛的光映在密奏上,“张士达要挟”的字样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