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自严拍着他的肩笑:“放一百个心!陛下下了旨,五年内政策不变!合规的商户还评信用等级,等级高的贷钱利息都低,这是给你们吃定心丸!”
老板的算盘珠“噼啪”响。
他笑得眼角堆起褶。
“陛下圣明!这就回去添两台织机!”
徐光启回到行辕,刚铺开毕自严送来的监管台账,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他指尖戳着台账上的红圈。
苏家船行近一月货运量翻了三倍,申报的是“瓷器”,可账上的运费比瓷器重三倍,明摆着夹带。
王家的棉花价压到市价三成,小棉商的货根本卖不出去,都快关门了。
“这群人,还是惦记着歪门邪道!”徐光启把台账拍在案上。
墨汁溅出个黑点。
他立刻喊来东厂驻天津档头。
那人裹着粗布衫,看着像个普通货郎。
“查!苏家夹的是什么,王家的低价棉哪来的,连根拔起!”徐光启命令道。
档头躬身,转身时悄无声息,像阵风刮出了门。
夜色裹住天津港时,码头旁的废弃货仓亮起了油灯。
苏家主事人苏老三拍着木桌。
酒盅里的酒晃出沫子。
“徐光启的人盯得太紧,再这么查,咱们的活路就没了!”苏老三气愤地说道。
王家主事人王胖子啃着酱肘子。
油汁滴在衣襟上。
“慌什么?漕运总督是咱们表舅,夹带的铁器都藏在瓷器箱夹层里,东厂查不到!”王胖子得意地说道。
他把肘子骨一扔,眼里闪着贪光。
“后金缺铁器缺得发疯,一单就给十万两,够咱们买百亩良田了!”
“还有棉花的事,”李家主事人李歪嘴凑过来,声音压得低。
“再压半个月价,小棉商全得倒闭,到时候官营织厂求着咱们供货,价由咱们定!”
三人相视大笑。
笑声撞在货仓壁上,反弹出刺耳的回响。
他们没看见,货仓窗台下,一个裹着粗布衫的身影正蹲在那里。
他指尖飞快地在纸上记着。
油灯的光映出他领口的东厂腰牌。
督师行辕的灯亮到半夜。
徐光启捏着东厂送来的密报,指节泛白。
密报上的字像烧红的针,扎得他眼疼。
铁器走私、漕运总督包庇、垄断原料,桩桩都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他原以为这些权贵只是想分杯羹,没想到敢把刀子捅向大明的腰眼。
后金拿到铁器,辽东的防线就成了纸糊的!
徐光启猛地站起身。
官帽上的珠串撞得轻响。
窗外的风卷着海浪声进来,裹着一股咸腥的杀气。
苏老三他们背后,还有多少高官牵扯?
走私线路藏在哪个码头的暗舱里?
后金拿到这批铁器,会不会立刻打辽东?
要是动了这些权贵,天津的漕运和织业会不会停摆?
他攥着密报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响。
窗外,天津港的灯火依旧璀璨。
一艘艘漕运船泊在码头,像蛰伏的巨兽。
可徐光启知道,那些灯火下藏着的,是能烧穿大明根基的野火。
一场雷霆清算,已经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