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督师行辕内,炭火烧得正旺。
徐光启刚解下披风。
此时,韩爌的亲信捧着封信闯了进来。
信纸泛着陈墨香。
信中字里行间全是谦卑之语:“愿缴清欠税,只求留三成织机,给韩家留条活路。”
徐光启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
他发现纸角已被磨得发毛。
“韩爌没明着拦改革,逼太紧,观望的官员该寒心了。”他喃喃自语道。
徐光启抬眼对亲信说:“回话给韩大人,税缴清、产业报官府备案,三成织机留着,合规经营就没人找他麻烦。”
亲信膝盖一弯,说道:“谢徐大人开恩!”
消息迅速传开,三日内,督师行辕的门槛快被权贵子弟踏平。
吏部尚书周嘉谟的儿子周世显,捧着描金礼盒进门。
那绸缎包装晃得人眼晕。
“徐阁老,家父在津有三家布庄,想跟官营厂对接货源,能不能给个方便?”周世显满脸堆笑地问道。
徐光启抬手拦在礼盒前,掌心抵着描金纹。
“周公子,货源看资质看价,合规就合作,没有‘方便’可讲。”
他话锋一沉,茶盏重重磕在案上。
“但要敢偷税、囤货抬价,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蹲大牢!”
周世显脸上的笑僵了。
他忙收了礼盒,说道:“徐阁老放心,周家绝不敢越线!”
送走周世显后,徐光启对副手道:“给这些权贵带句话——安分赚钱保平安,敢钻空子,就是自焚!”
天津港的码头,晨雾还没散就炸开了人声。
苏家的漕运船排着队靠岸。
船工扛着货箱,踩得跳板咯吱响。
李家染坊的烟囱冒着黑烟。
染好的棉布晾得像彩色的云。
王家的棉花车一辆接一辆。
车轮碾过码头石溅起泥点。
织坊里的织机“哐当”作响。
市集上的叫卖声盖过海浪声。
连空气里都飘着棉絮和铜钱的味道。
徐光启站在城头,望着这热闹景象。
他指尖捻着胡须。
改革的火苗,总算在天津烧起来了。
“徐大人!”户部侍郎毕自严提着账册奔上来。
他袍角沾着草屑。
“按陛下的意思,咱们盯着权贵的产业账,税一分没少收,小毛病也都掐灭了!”毕自严兴奋地说道。
“他们肯听话?”徐光启转头问道。
城头的风掀动他的官袍。
“谁敢不听话?”毕自严拍着账册。
“东厂番子裹着粗布衫,要么当挑夫要么蹲茶摊,他们的账本都能摸到手,谁敢拿身家赌?”
徐光启点头。
朱由校这“暗盯”的法子,比明着派官查更管用,既不闹僵,又镇得住场子。
两人刚走下城头,一个穿蓝布衫的布庄老板就凑过来。
他手里还攥着算盘。
“徐大人,托陛下的福,如今税负公平,生意比以前好三成!就是……”布庄老板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是怕政策变?”徐光启接话,看着老板攥紧算盘的手。
老板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滴在算盘珠上。
“我们小商户,经不起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