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被那复苏的情感淹没时，怀中的地狱契约，再次传来了冰冷的波动。这一次，波动中带着一丝引导，并非指向船资，而是指向了他体内那新生的归墟源力，以及……那丝被他吞噬、初步融合的终结法则。

一个冰冷的、近乎本能的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痛苦与挣扎被强行压下，重新恢复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是那黑暗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没有取出任何“记忆”或“执念”，而是抬起了右手。指尖，一缕精纯的、灰黑色的归墟源力缠绕而上，其中，隐约可见一丝代表“终结”的灰白纹路。

“船资，”陶乐的声音恢复了空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以此‘终结’之力，为你这残灯……续焰三息。”

他屈指一弹，那缕蕴含着归墟源力与终结法则的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射入了船头那盏青铜古灯之中！

“嗡——！”

那点微弱的幽蓝色魂光，在接触到这缕力量的瞬间，猛地炽盛起来！光芒虽然依旧幽蓝，却变得凝实、稳定，甚至隐隐散发出一丝驱散周围死寂的微弱活性！原本锈迹斑斑的灯身，似乎也焕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泽！

摆渡人那一直佝偻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挺直了一瞬。斗篷下，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蕴含了无数岁月的叹息。

“……可。”

他手中的漆黑船篙轻轻一点河岸。

“上船。”

陶乐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上了那看似破败不堪的木船。船身晃都未晃。

摆渡人再次撑动船篙，古老的小船无声无息地滑入冥河，向着那巨大的漩涡中心驶去。

河水在船边分开，却又仿佛在畏惧着船头那盏被续燃的魂灯。无数苍白的灵魂碎片在灯光照耀下，显露出模糊痛苦的面容，又迅速沉入河底。

陶乐站在船头，背对着摆渡人，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空间波动的漩涡。左肩的灰色气流缓缓平复，那些汹涌的回忆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冰封，只留下淡淡的、无法言说的痕迹。

地狱契约依旧静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摆渡人撑着船，干涩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似提醒，似低语：

“彼岸非乐土，亦有风雨声。”

“你身上……带着不该存在的‘变数’……此去……好自为之。”

小船，载着一人一“鬼”，缓缓驶入了冥河漩涡的中心。

空间扭曲，光影变幻。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木船已悄然靠岸。

眼前，不再是黑暗死寂的地下世界，而是一片……一望无际、弥漫着灰色雾气的荒原。

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沙尘，带着苍凉与古老的气息。

叹息荒原，到了。

而陶乐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那冥河摆渡人望着漩涡消失的方向，斗篷下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

“归墟的使者……混沌的种子……命运的纺线……终于，开始交织了么……”

船头的青铜灯，那被续燃的幽蓝魂光，持续闪烁着，仿佛在标记着某个重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