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业火降生”的秘密,终究还是传开了。
灵帝的公开撑腰像一层铠甲,护住了他的性命,却挡不住那些根深蒂固的恐惧。
民众得了灵族的好处,嘴上不说,心里的秤却早已倾斜,他们感激灵族的嫁妆,便愈发觉得赤焰的“业火”与这安稳格格不入。
赤焰握紧了拳头,指尖冰凉。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带着排斥,带着警惕,却又因为他的实力和灵帝的庇护,不敢有半分实质的举动。
这种压抑的情绪,像埋在土里的火药,只缺一个火星,就能炸开来。
他抬头望向祭司殿的方向,那里有他想护的人,有他逃不开的宿命。
而脚下的幽冥城,一半是红绸翻飞的喜庆,一半是暗流涌动的猜忌。
这场由灵帝一手策划的婚事,终将把所有人都卷进更深的漩涡里,他生于这里,长于这里,但这里终是容不下他……
夜色如墨,赤焰静立在灵佑宫的阴影里,目光紧紧锁着星瑶房间那扇映着烛光的窗。
烛火摇曳,像他此刻乱作一团的心,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星瑶,更不知如何安放这份进退两难的情谊。
“焰。”
一声轻唤自身后响起,赤焰猛地回身,撞进沧溟盛满疲惫的眼眸。
沧溟刚从祭司殿出来,月白长衫上还沾着几分殿内的寒气,眼底布满红丝,显然是连日操劳。
“你去见星瑶吧,”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退婚的事,我会亲自找灵帝说。”
赤焰望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终是化作沉默。
沧溟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微凉却力道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随即松开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灵族使团的行宫内,流光正对着灯盏出神,院外却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心头巨震:来人竟是沧溟。
数年追查未果,如今这人就立在月华下,月白长衫泛着淡淡清辉,面容皎皎如水,眉宇间带着疏离的恬淡,反倒让流光有些手足无措。
他连忙迎出去,拱手笑道:“净世子大驾光临,真是稀客。”
沧溟亦拱手回礼,声音清润:“流光君有礼了。”
流光将沧溟引至客堂,二人分主宾落座。
侍从奉上香茗,沧溟只颔首致谢,指尖却未碰茶杯。
流光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余光悄悄打量着对面的人:沧溟与赤焰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炽烈,多了几分柔和,周身似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月华,宁静得让人安心。
放下茶杯,流光率先开口:“不知净世子今日前来,可是对婚礼筹备有什么特别吩咐?”
“在下此来,是想求流光君赐一份路引,”沧溟抬眸,目光坦诚,“我要去无念城。”
流光心头一惊。
先前灵帝出关,指名要双生子同去无念城,沧溟却推脱不去,如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净世子此去无念城,是为了何事?”
“灵帝赐婚,本就荒唐。”沧溟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旁人的事,唯有眼底一闪而过的坚决泄露了心绪,“我想亲自找她说明缘由,恳请她收回成命。”
“此事不妥!”流光猛地出声劝阻,“先前赤焰公子已为这事惹怒灵帝,你再去触她逆鳞,就不怕她盛怒之下,不顾半点祖孙情谊,将你强行献祭给灵珠吗?你的净世灵力,本就是灵珠最需要的东西!”
“既做此决定,我早已想过最坏的结果。”
沧溟语气未变,“正因如此,才求流光君帮忙,有了路引,能省不少时间。”
“你这般执着,全是为了赤焰?”流光追问。
“焰与星瑶本就情投意合,不该被这桩婚事拆散。”
沧溟垂眸,声音微微发颤,眼底泛起细碎的水光,“从前是我犹豫,让焰受了太多苦。这次,我想为他争取一次。”
“难怪赤焰愿意用性命护你……你们这份兄弟情,倒真是令人动容。”
流光指尖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苦涩,他自幼受兄长苛带,从未体会过这般纯粹的情谊。
他抬眼看向沧溟,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为他牺牲,赤焰得知真相后,真的会幸福吗?”
沧溟神色一怔,眉宇间染上几分迷惘,久久没有说话。
“幽冥圣子,”流光起身,语气骤然变冷,“此事我就当没听过。你还是安分待在幽冥宫,等着完婚吧。”
他的任务是确保沧溟与星瑶的婚礼顺利举行,若是出了岔子,便是办事不利,后果他不敢深想。
沧溟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流光立刻召来白止,沉声道:“让幽冥的眼线盯紧沧溟,寸步不离,绝不能让他乱来。”
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流光眸光微沉。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这盘死局,或许该从星瑶身上寻找突破口。只要能断了赤焰与星瑶的情谊,婚礼便没了阻碍;赤焰对幽冥没了牵挂,他与赤焰之间,或许还能留有合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