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佛前巧设理财局·香钱流转生“功德”
地下密室内,八柄初成的剑坯静静悬浮,周身流光溢彩,隐有风雷之声相随。那烙印于剑脊之上的古老符文虽仍残缺,却已焕发出沛然生机,引动着周遭稀薄的玄气,形成八个微不可查的细小漩涡。
李之源脸色苍白,精神却亢奋至极。他绕着八柄剑坯走了足足三圈,越看越是欢喜,忍不住叉腰大笑:“哈哈哈!成了!本王的本命飞剑,成了!”
笑声在密室里回荡,引来外面守候的炼器宗师们探头探脑,脸上皆是敬畏与困惑。他们锻造出了这神异的剑坯,却完全看不懂最后那画龙点睛般的符文究竟是何等玄妙手段。
“赏!重重有赏!”李之源大手一挥,来福立刻机灵地捧上一个沉甸甸的托盘,上面盖着红布,掀开后是满满的金锭和数个白玉小瓶,瓶内是风行商行高价收购来的固本培元丹药。
宗师们眼睛一亮,纷纷躬身道谢,心中那点被强行“请”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这位小王爷虽然行事荒唐,但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能参与锻造如此神兵,本身就是莫大的荣耀。
打发走心满意足的宗师们,李之源小心翼翼地将八柄剑坯收入早已准备好的特制玉匣中。这玉匣也非凡品,内刻微型的聚灵阵纹,能温养剑坯,使其灵性不至于流失。
“王爷,接下来……”来福凑上前,小声请示。
李之源抱着玉匣,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共鸣,心情大好,但随即小脸一垮:“接下来?接下来该想法子赚钱了!修御花园可是个吞金兽,皇伯父一毛不拔,太后奶奶的体己钱也不好意思总去抠搜,本王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他说的血本,自然是指“借”来的那些天材地宝。用边角料修园子不假,但核心的好东西都炼了剑坯,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巨亏。必须找个冤大头……啊不,是找个有缘人,把窟窿填上,最好还能大赚一笔。
念头一转,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就闪烁起熟悉的光芒。来福一看这眼神,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家王爷又要去“普度众生”了。
“走,回城!”李之源将玉匣贴身藏好,“叫上秦玉龙他们,咱们去大轮寺拜拜佛,沾点佛气,去去晦气!”
……
长安西郊,大轮寺。此乃佛门两大圣地之一,香火鼎盛,信徒如织。殿宇巍峨,宝相庄严,诵经声与钟磬声交织,弥漫着一股令人心静的檀香。
李之源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打破了山门的宁静。王强一身劲装,威武不凡,开道之下,香客纷纷避让。秦玉龙羽扇纶巾,嘴角含笑,眼神却飞快地扫视着寺内布局、佛像金身、乃至地砖的成色。程度则拿着他的宝贝画板,对着那些精美的壁画和雕塑啧啧称奇,时不时还临摹几笔。
李之源今日穿得格外“朴素”,一身锦袍,却故意选了颜色偏素净的,脸上还努力挤出几分“虔诚”的表情。
知客僧认得这位京城头号纨绔,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来:“阿弥陀佛,小王爷大驾光临,敝寺蓬荜生辉。不知小王爷是来上香还是……”
“自然是来礼佛,瞻仰宝相,感受我佛慈悲。”李之源说得一本正经,脚步却不停,直往大雄宝殿而去。
进入大殿,金光扑面而来。那数丈高的鎏金佛像宝相庄严,两侧罗汉、菩萨塑像亦是栩栩如生,金漆彩绘,极尽华美。香炉里插着粗大的香烛,烟火缭绕。
程度夸张地吸了口气,低声道:“源哥儿,闻见没?这哪儿是香火气,分明是金钱的味道!”
秦玉龙用羽扇遮住半张脸,轻声道:“殿内铺地的怕是上好的青金石,边缘包铜,佛像金身之厚实……啧,底蕴惊人。”
王强则被浓烈的香火气呛得揉了揉鼻子,瓮声道:“这地方憋得慌,不如校场痛快。”
李之源没搭理他们,他走到那巨大的功德箱前,看着香客们将铜钱、碎银甚至银票投入其中,眼神愈发闪亮。他示意来福,来福立刻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进了功德箱。
知客僧脸上笑容更盛,连声道:“小王爷功德无量!”
李之源摆摆手,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些许心意,不足挂齿。只是本王近日观天象,察时局,心中颇多感慨。”
知客僧一愣:“不知小王爷有何感慨?”
“我见宝寺佛光普照,香火鼎盛,亿万信众虔诚供奉,此乃大善。”李之源话锋一转,“然,宝光之下,本王却隐隐感觉到一丝……滞涩之气。”
“滞涩之气?”知客僧茫然。
“正是。”李之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万千香火钱,汇聚于此,本是天大功德。然则,钱币金银,亦有灵性。若只堆积于库房之中,如同活水成了死潭,不得流转,无法滋养更多善缘,岂非可惜?这功德,便如那池中静水,虽好,却难生出更多的莲花啊。”
他这番歪理邪说,夹杂着半通不通的佛理和金融概念,把知客僧听得一愣一愣,完全接不上话。
李之源也不指望他懂,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关乎宝寺功德流转之大计,非寻常僧众所能决断。还请大师通禀方丈一声,本王有要事相商,关乎宝寺未来百年之‘功德’增长。”
知客僧虽觉莫名,但不敢得罪这位王爷,只得前去通传。
片刻后,李之源被引入方丈静室。大轮寺方丈慈眉善目,白须垂胸,身着大红袈裟,手持念珠,确有得道高僧的气度。
“阿弥陀佛,小王爷驾临,老衲有失远迎。”方丈声音平和,目光温润。
“方丈大师客气了。”李之源笑嘻嘻地行礼,自顾自坐下,“晚辈今日前来,实乃有一桩大‘功德’,欲与宝寺共享。”
“哦?愿闻其详。”方丈不动声色。
李之源便将那套“资金沉淀”、“功德停滞”、“流转生慧”的理论又加工了一番,说得更加玄乎,最后图穷匕见:“因此,晚辈斗胆建议,宝寺可将部分暂无用处的香火功德金,存入本王名下的‘风行天下钱庄’。”
方丈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存入钱庄?小王爷是说,将香火钱拿出去放贷生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佛寺存钱生息古已有之,但如此直白地找上门来推销,还是头一遭。
“非也非也!”李之源立刻摇头,表情严肃,“大师此言差矣!非是放贷生息,而是‘功德流转,利济众生’!大师请想,陛下欲修缮御花园,为天下百姓祈福,为皇家积攒功德,此乃莫大善举,然国库……嗯,略有不便。若宝寺此时将功德金投入此等盛世,岂非是无上功德?风行钱庄则作为中转,确保每一分功德金皆用于善举,绝无挪作他用之虞!”
他顿了顿,观察着方丈的神色,继续加码:“而且,功德岂能白转?天地自有循环之理。待御花园修缮完毕,陛下龙颜大悦,天下称颂,宝寺之功德必将随之水涨船高,获佛祖更大庇佑。届时,钱庄不仅将宝寺之本金如数奉还,更会额外奉上一笔‘功德金’,以感念宝寺在此善举中之无量贡献!此乃三赢之局:陛下得园,百姓得福,宝寺得利……哦不,是得更大功德!”
方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小王爷巧舌如簧。然,香火钱乃十方信众所捐,专款专用,用于供奉佛祖、修缮庙宇、供养僧众、赈济灾民,岂可轻易挪作他用?再者,王爷所言‘功德金’,几何?”
李之源伸出三根手指,笑容灿烂:“年三成!无论宝寺投入多少本金,每年风行钱庄都返还三成作为‘功德金’!”
饶是方丈修行深厚,也被这高额的比例惊得眼皮跳了一下。他沉吟道:“三成……未免过高。风险几何?若修缮工程有何差池,或钱庄……”
“风险?”李之源哈哈一笑,拍着胸脯,“大师多虑了!本王亲自督办,能有什么差池?就算有,本王的王府、产业都摆在那儿,还能跑了不成?这可是稳赚不赔……稳积功德的大好机会!大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方丈缓缓摇头,语气坚定:“小王爷美意,老衲心领。然此事关乎重大,非老衲一人可决,需与寺内众首座商议。且香火钱动用,需万分谨慎。恕老衲难以从命。”
第一次拜访,无功而返。
下山路上,程度嘀咕:“这老和尚,真不好忽悠。”
秦玉龙摇着扇子:“方丈是精明人,空口白牙,难以取信。三成利太高,反而让他觉得不踏实,像骗局。”
李之源却不气馁,嘿嘿一笑:“精明的和尚才好,说明他懂钱!不怕他精明,就怕他真是一心向佛毫不动心。下次,带点真家伙给他看看。”
……
三日后,李之源再次拜访大轮寺。这次,他带上了秦玉龙和她的算盘,以及一份精心准备的“计划书”。
再次见到方丈,李之源不再空谈概念,直接让秦玉龙上场。
秦玉龙执弟子礼,然后展开一份绢帛,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满了数字和条款。她声音清晰,条理分明:“方丈大师,此为‘功德金倍增计划’细目。晚辈为您演算一番。”
她拨动算盘,噼啪作响:“假设宝寺投入十万金为本金,年功德金三成,即三万金。若将此三万金功德金继续存入,则第二年本金变为十三万金,功德金则为三万九千金。第三年本金为十六万九千金,功德金为五万零七百金……如此循环,功德轮转,利滚利,十年之后,您当初投入的十万金,将变成……”
算珠飞快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上。
秦玉龙微微一笑,吐出数字:“连本带利,可达一百三十万金有余。且此过程,无需宝寺再投入一分一毫,只需静待功德滋生即可。此乃家祖从古算经中推演出的‘复利’之法,亦称‘跬步千里术’。”
她将那份写满数字的绢帛恭敬地递给方丈。
方丈接过绢帛,看着上面那一个个不断翻倍膨胀的数字,尤其是最后那个一百三十万金的数字,饶是他禅心坚定,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捻动佛珠的速度明显加快。一百三十万金!那能重塑多少金身?印制多少经卷?救济多少百姓?大轮寺的规模或许能再扩一倍!
李之源在一旁适时叹息:“可惜啊可惜,如此倍增功德之妙法,却因世人愚钝,不解其妙,徒令功德stagnate(停滞),如明珠蒙尘。”
方丈盯着那数字看了许久,眼中挣扎之色更浓。他不得不承认,这数字极具诱惑力。但他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强行压下心动,缓缓道:“秦小施主演算精妙,然,世间之事,岂能皆如演算?十年之期,变数太多。王爷如何能保证十年之内,钱庄一直存在,工程一直顺利,这‘功德金’能年年支付?”
李之源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立刻答道:“大师所虑极是。本王可与你签立契约,以风行商行旗下所有产业,包括四海当铺、风行镖局、天香楼乃至本王之王府作为抵押!若有一年未能支付功德金,或十年后无法归还本金,这些产业,大师尽可拿去!白纸黑字,童叟无欺!本王信誉,长安皆知!”
这抵押不可谓不重!几乎把李之源明面上的老本都押上了。
方丈再次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巨大的诱惑与潜在的风险在他心中拉锯。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将绢帛推回:“王爷,秦小施主,此事……老衲仍需与寺内诸位首座商议。数额巨大,非老衲一人可定。”
第二次拜访,依旧未成,但李之源看得出,老和尚的心防已经松动了。那串佛珠,都快被他捻出火星子了。
……
又过了五日,李之源第三次来到大轮寺。这次,他身边只带了来福,手里却多了一个精美的锦盒。
方丈见他再来,神色有些复杂。
李之源却不提“理财”之事,反而笑着打开锦盒:“大师,前两次来得匆忙,未曾备礼。今日特备一份薄礼,乃本王一点心意,还望大师笑纳。”
锦盒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尊小巧玲珑的玉雕佛像,玉质温润,雕工精湛,更难得的是,佛像眉心一点天然嫣红,竟是罕见的“佛顶珠”宝玉。
“此乃晚辈偶然所得,觉其与宝寺有缘,特来献上。”李之源态度诚恳。
方丈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知这玉佛价值不菲,且寓意吉祥,脸色稍霁,合十道:“阿弥陀佛,小王爷有心了。如此厚礼,老衲愧领。”
李之源顺势坐下,叹了口气:“不瞒大师,修缮御花园之事,陛下催得紧。本王已垫付大量资材,工程已然启动。奈何……唉,资金仍有巨大缺口。若后续资金无法到位,工程停滞,本王无法向陛下交代事小,耽误了为皇家、为天下积攒功德事大啊!届时,本王怕是只能将已购之珍稀材料折价变卖,填补窟窿,只是可惜了那些好不容易搜集来的金丝楠、汉白玉……”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方丈神色。只见方丈听到“金丝楠”、“汉白玉”时,眼皮又跳了一下。这些可都是修建庙宇的顶级材料。
李之源话锋又一转,语气变得无比真诚:“大师,前几日所言‘功德流转’之事,或许是本王唐突了。香火钱毕竟是信众心血,谨慎些也是应该的。本王另想法子便是。只是可惜了这倍增功德之法,宝寺无缘,本王也只能另寻有缘人了……听说三清山那边,近几年香火也颇旺,几位老道长似乎对弘扬道法、修缮宫观也挺上心……”
以退为进,外加引入竞争(假想敌)!
方丈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三清山!佛道虽未必针锋相对,但暗中较劲从未停止。若让这三清山得了这“倍增功德”之法,得了这修缮御花园的荣耀和实惠,日后岂非要压大轮寺一头?而且,听这小王爷的意思,他若是找别人,这好处可就没了!那些金丝楠汉白玉也要便宜别人了!
风险与机遇再次在他脑中飞速权衡。那诱人的数字,皇家的光环,对竞争对手的担忧,以及李之源押上全部身家的“诚意”……终于,天平倾斜了。
方丈长长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王爷一心为公,造福苍生,老衲若再固持,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只是这金额实在巨大,老衲最多能做主,先投入一百万金,试行一年。若一年之后,果真如契约所言,拿到那三成……功德金,再议后续,如何?”
成了!李之源心中狂喜,脸上却露出感激和郑重的表情:“大师果然是有大智慧、大魄力之人!就依大师所言,先投入一百万金!一年后,必定让大师见到实实在在的功德!”
当下,双方叫来寺中精通律法的执事和秦玉龙(她早已候在外面),共同拟定契约条款。条款极其详尽,将抵押物、支付方式、兑现时间写得清清楚楚。方丈逐字逐句看过,确认无误后,才郑重地签下法号,用上法印。
李之源也签下大名,盖上了富昌王金印和风行天下钱庄的印鉴。
一式两份,契约达成!
“合作愉快,大师!您就等着功德滚滚来吧!”李之源笑得见牙不见眼。
方丈看着契约,心中既有一丝不安,更多的却是一种押下重注后的期待和兴奋。
大事已定,李之源心情放松,开始在静室内东瞧西看,目光最终落在方丈身后一尊半人高的鎏金佛像上,尤其是那莲花底座,金光灿灿,纯度极高。
“大师,这佛像真是庄严。”李之源啧啧称赞,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莲花底座似乎……嗯,款式稍显旧了些,与佛像本身略有不及。想必是后来配的吧?”
方丈一愣,点头道:“王爷好眼力。此底座确是前朝所配,原配底座早年损毁了。”
李之源一拍手:“哎呦,这可真是美中不足!如此宝相庄严之佛像,岂能配一旧座?本王近日正好得了一批西域来的赤金,纯度极高,光彩夺目。不如让本王将这批赤金融了,为佛祖重新打造一个更配得上他老人家的新底座?也算本王一点心意,为今日之善缘添个彩头!”
方丈正在为那百万金的投资心潮起伏,听闻此言,只觉得这小王爷虽纨绔,却也挺会来事,而且说得在情在理。一个旧底座,换一个全新的、王爷进献的赤金底座,听起来似乎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