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圜？李之源知道那里，是城南一处有名的道苑，许多修道之人喜欢去那里聚会论道，据说地气特殊，有助于感悟。这老道居然在那里枯坐过三年？

更让他在意的是“地下无形门户”、“苍茫古老”、“心悸不止”、“大凶险”这几个词。

他猛地想起，自己前些年打神识大涨，曾于修炼中隐隐感应到长安地底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庞大、古老、死寂的意志，或者说...空间结构？当时只觉得深不可测，危险万分，便立即收回了神识，不敢再探。

难道这老道也感应到了？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

李之源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小看了这个世界，也小看了这个看似破落的青牛观老道。

他原本以为，凭借八剑图传承和雄厚的财力，发现并经营冰川界，已经是走了天大运，占了先机。甚至内心深处，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如此。

可现在，玄素真人的这本《九州寰宇异闻录》，却像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窗，让他窥见了一个更加浩瀚、复杂、充满未知的天地。

定边城外的危险裂隙、长安地底的古老门户...这些还只是书中明确记载的、疑似空间异常的地点。那么，书中其他那些描述模糊、语焉不详的奇异之地呢？比如那片“终年迷雾笼罩、舟船入之则迷失方向”的东海区域？那个“传说有仙人棋局、时空错乱”的两界山？那片“夜晚星空倒悬、时有流火坠地”的西漠戈壁？

难道那些地方，也都隐藏着通往其他世界的秘密？

这个世界，到底还存在着多少类似冰川界的存在？它们与玄唐主世界，又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连接着的？

一个个问题如同潮水般涌上李之源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和危机感。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地图”已经开拓得够大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可能连冰山一角都还未看清。

如果...如果这些通道都被其他势力发现并掌控了呢？比如佛门？比如那些隐世宗门？甚至...是周边敌国？

他想起之前冰川界探索初期遭遇的抵抗和危险，若不是凭借钞能力和一点点运气，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

若是那些更危险、更隐蔽的通道被敌人掌控...

李之源打了个冷颤，有点不敢想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书册上。

这玄素老道，今日送来此书，绝对不仅仅是“叙旧”和“化解因果”那么简单。

他是在示好？还是在警告？

或者...是一种隐晦的邀请？

老道最后那句“他日有缘，能得见更为广阔的天地”和“他日可来青牛观一叙”，此刻回味起来，更是意味深长。

李之源摩挲着书页，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这老道修为大进，对空间异象如此了解，还自称是渣爹的旧友师兄...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对这些通道的态度是什么？他又代表着哪一方的利益？仅仅是青牛观吗？

青牛观...一个之前看起来破败不堪、连徒弟都要偷道书出来典当的小道观，真的那么简单吗？

李之源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青牛观，以及这位玄素真人了。

他合上书册，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

“赵镖头。”他扬声喊道。

赵镖头应声而入：“王爷有何吩咐？”

“派人...”李之源顿了顿，改口道，“不，你亲自去一趟，查一查青牛观和这位玄素真人的底细，越详细越好。记住，要隐秘，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赵镖头领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李之源独自坐在厅中，再次翻开那本《九州寰宇异闻录》，目光幽深。

看来，这长安城，这玄唐天下，甚至这方世界，比他想象的要热闹得多啊。

老牛鼻子，你这份“谢礼”，本王收下了。这盘棋，咱们慢慢下。

（中章完）

第五十二回：青牛老道赠异录（下）

李之源在厅中又独自坐了近半个时辰，将那本《九州寰宇异闻录》中关于地脉异常、空间波动的记载反复看了数遍，越看越是心惊，也越看越是兴奋。

心惊的是，若书中记载属实，这玄唐主世界周边，简直像个漏风的筛子，不知连着多少未知之地。兴奋的是，这无疑意味着无数的机遇——新的资源、新的疆域、新的...财路。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冰川界的探索就曾付出过代价，王强至今脸上还留着一道冰原狼王的爪痕。书中记载的那些地方，听起来比冰川界更加诡异莫测。

“不能慌，不能急...”李之源用手指揉着眉心，暗自告诫自己，“得先验证...至少先验证几处离得近、或者听起来最有可能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书页。

目前他能完全确定的异界通道，只有冰川界一个。那是他亲自勘探、并已成功建立贸易的前哨基地。

至于渣爹可能去过的“定边城黑煞山裂隙”，以及玄素老道和他自己都隐约感应到的“长安地底古老门户”，都还只是疑似，且听起来就极度危险，暂时不宜轻动。

那么，最好的切入点，就是书中其他几处描述相对清晰、地理位置又不太偏远，方便他去验证的“异常点”。

他的手指点在了一个描述上：“...西郊五十里，有乱葬岗，荒废百年，阴气极重。然每至子夜，岗上时有灰雾弥漫，雾中偶现残破石殿虚影，伴有金铁交击及喊杀之声，然天明即散，寻之无迹。疑为古战场残念汇聚，然阴气流转有异，似有他界气息混杂...”

西郊乱葬岗？这个倒是近便。听起来像是某种与死寂、战场相关的异界缝隙，可能危险，但只是远观验证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另一个吸引他注意的是：“...南麓山涧深处，有一寒潭，其水冰彻骨髓，常年不化，却孕有一种银鳞小鱼，味极鲜美，然捕捞极难。潭底似有暗流漩涡，曾有水性好手潜入，称其下光影错乱，似另有洞天，然未能深入即被逼退...”

南麓山寒潭？这个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危险，还有点...好吃？银鳞小鱼？味极鲜美？李之源的吃货之魂微微一动。而且水下的通道，或许比陆地上的更隐蔽？

他合上书，心中已有了初步计划。

首先，立刻动用王府和风行体系的力量，尽可能收集这两处地点的所有相关信息，包括地方志、民间传说、近期异常报告等。

其次，派出一批精干人手，分别前往这两处地点进行初步实地侦察，不要求深入，只确认地点是否存在、近期是否有异常现象、周边环境如何。

最后，根据反馈回来的信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是亲自前往，还是加派人手深入探查，或者暂时搁置。

“来福！”他扬声道。

一直在厅外候着的小厮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进来：“王爷您吩咐！”

“去，把秦玉龙、程度两位公子请来，就说本王得了一件趣物，请他们来鉴赏鉴赏。另外，让四海当铺的张掌柜，把他手里关于西郊乱葬岗和南麓山寒潭的所有卷宗，无论大小，全都送到王府来。”李之源顿了顿，补充道，“再让镇远镖局调一队机灵、嘴巴严的好手待命。”

“好嘞！奴才这就去！”来福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李之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本《异闻录》，眼神闪烁。

秦玉龙心思缜密，擅长分析；程度看似跳脱，实则在某些偏门知识上颇有涉猎，尤其是各地奇闻传说。找他们来一起参详这本书，既能集思广益，也能顺便看看他们是否从其他渠道听过类似的消息。

至于镇远镖局的人，自然是准备用于初步的实地侦察。风行商行的人虽然也能用，但论起武功和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还是镇远镖局这些走南闯北的镖师更可靠。

不到一个时辰，秦玉龙和程度几乎前后脚到了王府。

“源哥儿，又得了什么好玩意儿？火急火燎地把小弟叫来，我可正约了潇湘馆的几位大家研讨琴艺呢！”程度一进来就嚷嚷着，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卷画轴。

秦玉龙则沉稳得多，行礼后便安静坐下，目光扫过李之源手边的书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李之源先没提书的事，而是笑着对程度道：“研讨琴艺？我看是去研讨胭脂水粉吧？放心，耽误不了你程大公子多少时间，叫你来，是有正事。”

他示意侍女上茶点，然后将那本《九州寰宇异闻录》推到两人面前。

“看看这个。”

程度漫不经心地拿起翻了两页，撇撇嘴：“不就是本游记嘛？源哥儿你现在好这口了？这写的还没市面上那些志怪小说有意思呢...”

秦玉龙却看得仔细些，很快，他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抬头看向李之源：“之源，这本书...”

“一个老朋友送的。”李之源抿了口茶，淡淡道，“你们觉得，这里面写的东西，有几分真，几分假？”

程度还在那嘀嘀咕咕挑刺：“...这写得云山雾罩的，啥地火覆雪，啥吞舟漩涡，净吹牛吧？我看就是穷酸道士没钱了，编点奇闻异事骗钱的花招...”

秦玉龙却沉吟道：“未必全是虚言。此书行文朴实，细节详实，尤其是关于各地物产、地貌、气候的记载，与我秦家一些商队带回的记录颇有印证之处。只是这些...‘异象’...”他指着那几处关键描述，“确实匪夷所思。”

李之源点点头：“玉龙看得明白。我找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尤其是这两处...”他将西郊乱葬岗和南麓山寒潭指给两人看。

程度凑过来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程度兄听说过？”李之源立刻追问。

程度挠挠头：“西郊乱葬岗那个鬼哭狼嚎的地方我没兴趣...不过这南麓山寒潭银鳞小鱼...我好像还真听人提起过！”

“哦？仔细说说！”李之源和秦玉龙都看向他。

“就前些日子，我不是跟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去南麓那边打猎嘛？晚上在山下庄子里喝酒，当地一个老猎户作陪，喝高了就吹牛，说什么他年轻时胆子大，摸进山涧深处，在一个极冷的潭水里见过一种通体银白、会发光的鱼，速度奇快，根本抓不着。他说那鱼熬汤喝能延年益寿，不过那地方邪性，他去了一次就差点迷路出不来，后来再不敢去了...当时我们都当他是醉话，没在意。”

程度说着，看向那本书上的记载：“现在想想，他说的好像跟这书上写的有点像啊？”

李之源和秦玉龙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民间传说往往有其根源，老猎户的醉话和书上记载吻合，这增加了寒潭记载的可信度。

秦玉龙则道：“西郊乱葬岗的传闻，我似乎也在京兆府的一些陈年卷宗里看到过只言片语，说是前朝确有一场大战发生在那里，死者无数，就地掩埋，形成了乱葬岗。百余年来，确实时有‘鬼影’、‘鬼声’的报案，但多被归为乡民讹传或匪盗作祟，未曾深究。”

李之源手指敲着桌面，心中渐渐有底。两处地点都有其他信息渠道可以交叉验证，这说明玄素老道这本书，恐怕真不是胡编乱造的。

他将书收回，对二人笑道：“行了，多谢二位兄弟。改日天香楼我做东。”

程度一听就急了：“这就完了？之源兄，你叫我们来就为问这个？这书到底谁送的？神神秘秘的！”

秦玉龙也面露疑惑。

李之源打了个哈哈：“一位方外高人，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就是觉得这书有点意思，找你们参详参详。好了好了，程度你不是还要去研讨琴艺吗？快去吧，别让美人们等急了。”

连哄带骗地将满脸狐疑的程度送走，厅内只剩下李之源和秦玉龙。

秦玉龙没有走，他看着李之源，平静地问道：“之源，是否与王爷...之前的那些‘生意’有关？”

他说的很隐晦，但李之源明白他指的是异界贸易的事。。

李之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能有关。玉龙，这件事你先别声张，帮我多留意一下，特别是京城内外，还有各地商队汇报上来的一些无法解释的奇异事件，无论大小，都整理给我。”

“明白。”秦玉龙郑重应下，没有多问，告辞离去。

送走秦玉龙，李之源脸上的笑容收敛。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庭院深深的景象，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高墙，落在了遥远的西郊和南麓。

四海当铺的张掌柜已经送来了厚厚一摞卷宗，镇远镖局的精锐小队也已在外候命。

信息初步核实，人手已经就位。

那么接下来，就是一步步去验证，去探索了。

玄素老道...你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不管你是何目的，这份“人情”，我李之源记下了。

他转身，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本《九州寰宇异闻录》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下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