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返京的消息像一阵风,吹散了临时据点里最后一丝轻松的氛围。阿蛮抱着他那根熟铜棍,坐在门槛上,一边磨棍子一边唉声叹气:“唉,京城……听说那里的房子比山还高,规矩比牛毛还多,走路都不能踩着蚂蚁……俺这粗人,去了会不会给泉哥和师傅丢脸啊?”
苏婉清则在房间里仔细清点着行装,眉头微蹙,显然在计算着京城那令人咋舌的开销,以及苏家商队如何在接下来的风波中立足。就连平时最淡定的药老,也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踱步,目光时不时投向京城的方向,显得心事重重。
整个据点,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刚获得“传承”的家伙,表现得格外……亢奋?
小泉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万毒真经》,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走路都带着风,嘴角咧到了耳根,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傻笑。他一会儿摸摸封面,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翻开几页,对着上面深奥的图文发出“啧啧”的赞叹,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
“嘿嘿,万毒归一,阴阳相济……等到了京城,看我小泉神医左手金针度世,右手毒经护体,什么王爷公卿,什么疑难杂症,统统不在话下!到时候,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美……咳咳,救死扶伤,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他越想越美,差点口水都流到真经封面上。
然而,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很快就被药老无情地镇压了。
夜幕降临,月华如水。药老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壶酒,两个粗陶碗,对着还在对着真经流口水的小泉招了招手:“臭小子,别傻乐了,陪师傅上山顶看看月亮。”
小泉一个激灵,赶紧把真经贴身藏好,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山顶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俯瞰下去,万家灯火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宁静而祥和。与京城那即将到来的暗流汹涌相比,此处的安宁显得格外珍贵。
药老给两个碗都倒上酒,浑浊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没看小泉,只是望着远处的灯火,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得的平和与沧桑:“小子,《万毒真经》,乃我师门至高秘典,亦是无上凶器。用之正则悬壶济世,用之邪则祸乱苍生。墨渊师兄……便是前车之鉴。”
小泉端起酒碗,原本嬉皮笑脸的神色也收敛了些,点了点头:“师傅,我明白。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山芋,也是个照妖镜,能照出人心里的鬼。”
“你能明白就好。”药老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今日,我将它正式传承于你,并非只因你破解了千机散,更是因为……你在谷中,对墨渊出手相救。”
小泉一愣,差点被酒呛到:“咳咳……师傅您知道了?我那不是……主要是为了套情报!对,套情报!”
药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无论初衷为何,你终究是救了。医者,不仅要治人身之疾,更要医家国之心病。见死不救,与凶手何异?心中有仁,手中有术,方为我辈楷模。”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让他眯起了眼睛:“京城,就是下一个,也是更大的病榻。那里的‘病’,更深,更隐蔽,也更凶险。盘根错节的势力,笑里藏刀的权贵,还有那藏在幕后的‘王爷’……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小泉听着师傅的话,看着山下那一片安宁的灯火,仿佛看到了京城那朱门之后隐藏的刀光剑影。他摩挲着粗糙的碗沿,沉默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