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住的是近来颇得圣心的赵宝林。沈清漪抬眸，做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前日内务府往永和宫送东西，份例足足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说是贵妃娘娘特意关照，说赵宝林身子弱，需得好生补养。”

林婉茹说着，自己先摇了摇头，“这‘关照’得也忒明显了些。淑妃娘娘那边的人见了，脸色可都不太好看。”

沈清漪指尖轻轻划过温热的杯壁。李贵妃此举，抬举赵宝林是假，借此打压协理宫务、又与赵宝林隐约走得近些的淑妃，才是真。这后宫里的恩赏责罚，从来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贵妃娘娘统理六宫，自然事事考量周全。”沈清漪依旧说得滴水不漏，转而问道，“说起来，近日太后娘娘凤体可还安康？朔望请安时，见娘娘气色似不如前。”

提到太后，林婉茹神色正经了些：“太后娘娘春秋已高，入夏后食欲似乎有些不振。前几日我去给淑妃娘娘请安，偶遇了慈宁宫的掌事宫女，听她提了一句，说太医建议娘娘清淡饮食，静心休养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因此贵妃娘娘才发了话，让各宫无事不得叨扰太后静养。”

这消息让沈清漪心中微微一动。太后静养，等于又少了一道能偶尔平衡后宫势力的力量。日后请安，更需把握好分寸。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林婉茹说起自己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前日跌伤了腿，言语间颇为烦恼人手不足。

沈清漪便顺势道：“我这里前些日子内务府刚补了个小太监过来，还算伶俐。你若暂时缺人使唤，我让崔嬷嬷挑两个稳妥的过去帮你几日？”

“等内务府补上了人，再还回来也不迟。”

林婉茹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麻烦你？”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沈清漪笑道，“不过是让奴才们跑跑腿，能帮你解一时之困便好。”

林婉茹这才欢喜地应下，又感叹道：“清漪，你真是……位份高了，还和以前一样好说话。”

沈清漪但笑不语。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能让人记住。林婉茹性子直，没什么坏心，这点小忙，惠而不费。

夕阳西斜时，林婉茹才起身告辞，心情明显比来时更愉悦了几分。沈清漪让侍画包了些她爱吃的点心，又亲自送她到院门口。

看着林婉茹带着宫女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沈清漪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敛起。

她转身回到书房，目光落在方才写下的一行批注旁，指尖轻轻点了点林婉茹无意中透露的几点信息——王美人失言、贵妃厚赏赵宝林、太后静养。

这些琐碎的消息，如同散落的珍珠，需得用冷静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将它们慢慢串连起来，窥见其下隐藏的脉络与真相。

“云袖，”她轻声唤道，“去请崔嬷嬷过来一趟。”

窗外的日影又偏移了几分，书房内渐渐暗了下来，月纱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桌角的琉璃灯。

柔和的光晕洒在沈清漪沉静的侧脸上，映照出一片深思的神情。这深宫午后的一次寻常来访，于她而言，又成了拼凑这宫闱棋局的一块重要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