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洛兮稍微打扮了一下,选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衣,搭配深色长裤,看起来干净又温暖。他在音乐厅门口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徐砚深,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正式与挺拔。
两人并肩走入灯火辉煌的音乐厅。周围是衣着光鲜的观众,低声交谈,空气中浮动着香水和期待的气息。洛兮很少来这种场合,稍稍有些拘谨。徐砚深似乎察觉到了,在他身边低声道:“不用紧张,感受就好。”
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视野很好。灯光暗下,指挥上台,乐团准备就绪。
当《春之祭》那充满原始力量和不和谐音的序曲奏响时,洛兮被震撼了。那音乐不像他平时听的舒缓轻音乐,它狂暴、混乱、充满了冲突与张力,像是在描述一种野蛮的、不可抗拒的生命力。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中场休息时,两人走到休息区。洛兮还沉浸在音乐带来的冲击中,眼睛亮亮的:“这音乐……好奇特,好像有很多东西在里面冲撞。”
徐砚深看着他发亮的眼睛,解释道:“斯特拉文斯基在这部作品里,打破了很多传统的和声与节奏规则。它描绘的是原始部落的献祭仪式,充满了混沌和力量。”
“混沌……”洛兮咀嚼着这个词,联想到花艺,“有时候我觉得,插花时那种看似随意的、不平衡的美,是不是也是一种‘混沌’?”
“可以这么理解。”徐砚深颔首,眼神带着赞许,“在物理学中,混沌系统看似无序,但其背后往往由简单的deteristic(确定性)规则支配,对初始条件极度敏感。你的花艺,或许也是在某种审美‘规则’下,对花材初始形态的敏感回应和创造性重构。”
他又开始用他的理论来解读他的艺术了。但这一次,洛兮没有丝毫觉得突兀,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被理解的兴奋。他们的领域,在这混沌而有力的音乐中,似乎找到了一个共鸣点。
下半场的音乐更加激烈。在某个爆裂的鼓点和高亢的管乐齐鸣中,洛兮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个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
很轻,很快,像是不经意。
但洛兮的心脏却像是被那鼓点重重敲击。
他没有动,也没有收回手。
那只手停顿了片刻,然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缓缓地、坚定地覆盖上了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
温暖,干燥,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音乐在耳边轰鸣,血液在血管里奔涌。
洛兮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安静地蜷缩起来,回握住了那只手。
他们没有看彼此,目光都投向舞台,仿佛全身心沉浸在音乐里。但紧密交握的双手,在座位的阴影下,传递着比音乐更汹涌的情绪。
混沌的音乐,清晰的牵手。
一种确定的信号,在不确定的、充满张力的声浪中,被牢牢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