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疗养中心”的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
第二次“强化激活”治疗,比第一次更加漫长,也更加残忍。电流的强度被刻意调高,作用时间延长,那些被美其名曰“神经复苏积极信号”的剧痛和痉挛,几乎要将顾砚辞残存的意志力彻底碾碎。
他被固定在冰冷的治疗床上,身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痉挛。汗水早已不是渗出,而是如同溪流般不断从他额头、鬓角、胸膛滚落,将身下的床单浸透了一大片,冰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另一种不适。牙关因为极度紧咬而酸胀麻木,口腔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他闭着眼睛,看似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沉沦在痛苦的深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几个微不可查的点上——
第一,隐藏的记录。那枚嵌入衬衫纽扣下方的微型设备,正在忠实地工作。他需要确保自己在剧烈的身体晃动和医护人员可能的检查中,不会意外暴露它。每一次电极贴片被更换位置,每一次仪器参数被调整时发出的、特定的“嘀”声或操作员之间简短的、带着口音的交流,都被他强行从痛苦的浪潮中剥离出来,刻入记忆,并通过设备记录。
第二,身体的感知与记忆。他在忍受痛苦的同时,强迫自己去“分析”这痛苦——电流窜过的具体路径,痉挛爆发的肌肉群顺序,疼痛的性质是尖锐的刺痛还是灼烧般的钝痛……这些都是对方“治疗”手段的直观反映,是未来可能用于指证他们的“身体证词”。
第三,环境的观察。在治疗的间隙,在被允许返回套房的短暂路程中,他看似虚弱地半闭着眼,被那两个外籍“助理”近乎挟持地搀扶着行走,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记录着路过的每一个摄像头角度、每一扇门的开启方式(电子密钥卡还是生物识别)、巡逻保安的交接时间以及他们腰间装备的型号。
他很快发现,自己确实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套房内至少有四个隐藏的摄像头(他根据反光点和视角盲区推断),覆盖了客厅和大部分卧室区域,只有卫生间似乎是唯一的隐私空间(但他怀疑里面有监听设备)。他的通讯被完全切断,送餐和“查房”的时间固定且不容更改,那两个“助理”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套房门外。
这是一个精心打造的黄金囚笼。外表奢华,内里却冰冷窒息,步步杀机。
然而,顾砚辞并没有感到绝望,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兴奋在血管里流淌。对手越是谨慎,越是展现出严密的控制欲,就越说明他们心虚,说明苏晚晚的判断是对的——他们害怕事情败露,他们进行的根本就是非法的、致命的勾当!
这反而坚定了他的信念——必须拿到确凿证据,彻底钉死他们!
返回套房后,他通常会被要求卧床休息,美其名曰“促进神经恢复”。他顺从地躺下,表现得疲惫不堪,甚至偶尔会因为神经的余痛而发出几声压抑的呻吟,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正在“积极治疗”中承受“必要痛苦”的病人角色。
但在他紧闭的眼帘之后,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在脑海中绘制着这两日观察到的中心内部地图,标注着可能的监控盲区、通风管道走向(根据外部结构和室内出风口判断)、以及紧急出口的位置。他在模拟,如果发生意外,如果苏晚晚和江辰在外面采取了行动,他该如何利用这有限的信息和这具不争气的身体,进行响应和配合。
身体的状况,在持续地恶化。
频繁的、远超安全阈值的电刺激,让他本就脆弱的骶神经区域炎症反应加剧。不仅仅是剧痛和痉挛,他开始出现明显的肠道功能紊乱,时而腹胀如鼓,时而绞痛难忍,不得不更频繁地使用套房卫生间,而每一次如厕,都伴随着神经被牵动的尖锐痛楚和极大的困难,这让他倍感屈辱和体力消耗。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小便颜色开始变得深黄,甚至偶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粉红色。
血尿。
苏晚晚最担心的情况之一,还是出现了。过度使用导尿包(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他只能靠自己完成这艰难的过程)、精神高度紧张、以及那所谓的“治疗”对泌尿系统神经的摧残,导致了尿道黏膜的损伤和急性感染的早期迹象。
他知道,必须尽快拿到关键证据,然后离开这里。否则,不等顾明下死手,他的身体可能就先一步垮掉。
这天深夜,在确认卫生间可能是监控唯一死角后(他通过故意掉落物品和观察反射光线等方式反复验证),他反锁了门,打开了水龙头作为背景噪音。然后,他背对着可能存在的监听器,用最小的动作幅度,小心翼翼地从衬衫纽扣下取出了那枚微型记录设备,连接到一个伪装成普通充电宝的微型读取器上。
设备的内存几乎已经满了。里面记录了大量他承受痛苦时的音频、部分模糊的(因身体晃动导致)视频片段,以及那些仪器运行的特定噪音和操作人员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