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点起火把,用挠钩在井里打捞一夜,一无所获。井深不可测,
刘氏不吃不喝地在井边坐了三天,眼睛哭出了血。第四天清晨,她突然停止哭泣,眼神变得空洞骇人。
“井里有七个孩子,”她喃喃道,“七个都是没出生的女娃。”
柳红吓得跌坐在地,赵老四脸色煞白。
村里炸开了锅——柳红之前,赵老四曾纳过两房小妾,都因“难产”而死,婴儿未能成活。如今想来,时间恰好对得上七个...
“是那些婴灵作祟!”人们惊恐交加。
族长再次请来老萨满。这次萨满带来了一只白毛公犬,宰杀后放入铜盆,沉入井中。据说怨灵嗜血,会在铜盆上留下痕迹。
当铜盆被拉上来时,所有围观的人都倒吸冷气——盆底有七个小巧的手印,围着一个大手印,如同朝拜。
萨满脸色惨白:“坏了!怨气合一,已成井龙王!要出大事了!”
果然,当夜井中传来前所未有的巨响,像是无数人在水下嚎哭。井水暴涨,溢出井口,流出的竟是血红色的水,所到之处草木枯死,牲畜癫狂。
更可怕的是,村里所有孕妇同时腹痛难忍,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撕扯腹中胎儿。
“是井龙王要收童男童女!”萨满颤抖着说,“必须献祭,否则全村胎儿不保!”
族老们紧急商议后,做出了残酷的决定:抽签选一对童男童女献祭。
“不公平!”有人抗议,“祸是赵家惹的,该他家的孩子!”
此时赵家只有柳红腹中的胎儿。在强大的压力下,赵老四被迫同意——若柳花生下双胞胎或龙凤胎,就献出一个。
刘氏冷眼旁观,忽然大笑起来,笑中带泪:“报应!都是报应!”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十五,元宵夜。柳红临盆,果然生下一对龙凤胎。
按照约定,女婴被选中为祭品之一。另一个祭品是村里樵夫家的三岁男孩——他母亲连续流产五次才得来的儿子。
献祭仪式在井边举行。萨满用红绳捆住两个婴儿,准备沉入井中。
就在婴儿即将被投入井中的刹那,刘氏突然冲出人群,一把夺过女婴!
“够了!”她嘶声道,“已经死了七个女娃,还不够吗?”
赵老四上前呵斥:“疯婆子!放下孩子!否则全村都要遭殃!”
刘氏死死护住女婴,眼神疯狂而绝望:“你们知道那些女婴是怎么死的吗?不是难产!是被活活闷死的!因为她们是女娃!”
人群哗然。赵老四的脸扭曲起来。
就在这时,井中突然传来铁蛋的哭声:“娘!娘救我!”
刘氏如遭雷击,扑到井边:“铁蛋!你还活着!”
“娘,下来作伴...”孩子的声音飘忽不定。
萨满催促:“快献祭!否则井龙王发怒,所有孩子都要死!”
刘氏看着怀中女婴,又看看深井,突然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对赵老四说:“让我下井。我换两个孩子。”
赵老四愣住:“你疯了?”
“我没疯,”刘氏平静得出奇,“那些女娃都是我闷死的——你娘逼我做的,为了不让女娃占胎位,耽误生男丁。现在报应来了,我该下去偿命。”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刘氏将女婴交还,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毫不犹豫地跳入了井中!
惊人的是,她落井后,井水突然平静下来,血色褪去,变回清澈。铁蛋的哭声也停止了。
第二天,人们打捞时,发现了骇人景象——井底赫然有七具小小的骸骨,围着一具成人骸骨,都面朝中央一具较新的尸体:刘氏。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孩子:铁蛋,竟然还有气息!
更神奇的是,铁蛋身边有一圈气泡包裹,正是这气泡让他在水下活了二十多天。老萨满说,这是七个婴灵用最后一丝善念救了弟弟。
铁蛋被救活后,全然不记得井底发生的事。赵老四从此精神恍惚,不久后坠马身亡。柳红带着一双儿女改嫁他乡。
那口老井被永久封填,上面建了一座小庙,供奉“七女娘娘”——村民们不敢再称井龙王,改奉为保佑孩童的女神。
只有雾凇岛的老人们还在传言,说每逢月圆之夜,封填的井口仍会传出哭声,像是七个女孩和一个妇人的哀泣。有人说那是怨气未散,也有人说是刘氏在井下超度那些枉死的婴灵。
铁蛋长大后成了萨满,专为难产妇女和婴孩祈福。每次舞动神鼓时,他总感觉有八双眼睛在冥冥中注视着他——一个母亲和她的七个女儿。
而井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永远成了谜。只知道在光绪年间的吉林乌拉,重男轻女的观念让许多女婴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就匆匆离去,它们的怨气聚集成井中的呜咽,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夜,提醒着生者: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无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