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冷......”小梅在梦里对他说。
老葛猛地惊醒,窗外已经透进些许微光。天快亮了。
他披上棉袄,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猎枪,轻轻挪开门杠。门外,雪已经齐膝深,那个树墩上,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老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树墩前,上面果然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衣,像极了寿衣店里的纸扎衣裳。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件纸衣,
老葛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这锁片他太熟悉了,上面刻着个“梅”字,正是他当年亲手给孙女打的长命锁。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双腿一软,跪在了雪地里。
七年前那场山火,他因为守在林业局指定的岗位上,没能及时回家救出老婆子和孙女。等火势稍缓,他冲回家时,只剩下一片灰烬。他以为小梅的尸骨早就随那场大火化为灰烬,怎么会......
老葛连滚带爬地回到屋里,翻出那张已经发黄的照片。照片上,小梅穿着她最爱的那件红棉袄,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棉袄的颜色,和昨夜老太太身上的红衣,何其相似。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老太太看他的眼神,为何总觉得似曾相识。那眼睛,分明就是小梅的眼睛,只是老了,浑浊了。
“是小梅......是小梅回来看我了......”老葛抱着照片,老泪纵横。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老太太说要“去山下看儿子”——在老葛老家,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就是这么说的。小梅这是想回家啊,回这个她生前最后住过的家。
而他,这个狠心的爷爷,竟然连门都没让她进。
老葛发疯似的冲出小屋,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四处寻找,喊着孙女的小名。可是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没有任何回应。
他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直到双腿冻得失去知觉。后来是林业局巡山的人发现了他,把他抬回了小屋。
打那以后,老葛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独自住在山上,而是搬到了山下的村里。每年腊月,他都会做一件小红袄,放在当年那个树墩上。村里人说,经常看见老葛对着大山自言自语,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有人说,那晚的红衣老太太是山里的狐仙,来试探人心的;也有人说是屈死的冤魂,来找替身的。但老葛心里清楚,那是他没能保护好的孙女,在风雪之夜想回家看看。
而他那扇没能打开的门,成了永远的遗憾。
如今四十年过去了,老葛早已不在人世。但大兴安岭一带至今还流传着这个传说:大雪封山的夜晚,如果看见一个穿红衣的老太太,千万要请她进屋坐坐,说不定,那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亲人,在风雪中寻路回家。
只是这深山老林里,谁又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