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被关回了柴房,这一次,萧玦没有再让她做侍笛婢。他似乎是厌烦了她,又或许是在刻意疏远。
柴房里没有炭火,冷得像冰窖。沈清辞蜷缩在干草堆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包用布裹好的笛碎片。指尖的伤口已经结痂,却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白天发生的一切。
她不明白,萧玦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师父是无辜的?那些所谓的“证据”,真的就那么确凿吗?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悲悯。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和萧家之间的恩怨,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了结?
夜深了,柴房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沈清辞看清来人是府里的老仆张妈。
张妈是府里的老人,看着萧玦长大的。她平时很少说话,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给沈清辞一些帮助——有时是一个温热的馒头,有时是一句提醒的话。
“张妈?”沈清辞有些惊讶。
张妈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这是上好的伤药,擦擦吧。”
沈清辞接过布包,心里一阵温暖:“谢谢您,张妈。”
张妈叹了口气,看着她怀里的笛碎片,眼神复杂:“姑娘,你就别再犟了。侯爷心里苦,他不是故意要为难你。”
“我知道他心里苦,可我师父也是被冤枉的!”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妈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苏先生和老侯爷,当年情同手足,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
“嘘!”张妈打断她,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别问了。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这里吧。留在这里,对你,对侯爷,都没有好处。”
沈清辞愣住了:“离开?我怎么离开?”
“我已经给你备好了后门的钥匙,还有一些盘缠。”张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和一个钱袋,塞到她手里,“今晚就走,往南走,去找一个姓萧的将军,他是老侯爷的旧部,或许能帮你。”
往南走。找萧将军。
和师父临终前说的一模一样!
沈清辞的心跳得飞快:“张妈,您……您为什么要帮我?”
张妈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因为你像她。”
“像谁?”
“像老侯爷的女儿,你的师父,曾是她的琴师。”张妈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太复杂了。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张妈匆匆离开了柴房。
沈清辞握着那把钥匙和钱袋,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师父和萧家的渊源,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原来,府里还有人知道真相,还有人愿意帮她。
她看着怀里的笛碎片,又看了看那把钥匙,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
她还没有查清真相,还没有还师父一个清白。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她把钥匙和钱袋藏好,又把笛碎片小心翼翼地包好,贴身藏在怀里。
她要留下来,她要找到证据,她要让萧玦知道,他恨错了人。
哪怕这条路,会布满荆棘和血泪。
第二天一早,萧玦让人把沈清辞带到了书房。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你想清楚了?”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戾气,却多了一丝疲惫。
沈清辞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低着头:“奴婢不知。”
萧玦从书桌上拿起一卷纸,扔在她面前:“这是北疆布防图的副本,你看看,上面的笔迹,是不是苏珩的?”
沈清辞捡起那卷纸,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的笔迹和昨天那卷纸上的一样,潦草而陌生,根本不是师父的笔迹。
“不是。”她肯定地说。
“你确定?”
“确定。”沈清辞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师父的字温润如玉,笔画圆润,而这上面的字,锋芒毕露,笔画锋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萧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或许,他是故意改变笔迹的。”
“不会。”沈清辞摇了摇头,“师父教我写字时说,字如其人,一个人的笔迹,是很难改变的。”
萧玦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沈清辞忽然鼓起勇气,轻声道:“侯爷,我知道您恨师父,可我相信他是无辜的。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查清真相。如果最后证明师父真的有罪,我任凭侯爷处置。”
萧玦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沈清辞以为他不会同意。
“好。”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查不到证据,就别怪我心狠。”
沈清辞愣住了,她没想到萧玦会同意。
“谢谢侯爷!”她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萧玦没再看她,转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梅园:“但你要记住,在这一个月里,你依旧是我的侍笛婢。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沈清辞的心里刚升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冷水浇灭。她知道,这一个月,不会好过。
但她不在乎。只要能查清真相,再多的屈辱,她都能忍受。
她抬起头,看着萧玦的背影,轻声道:“奴婢遵旨。”
萧玦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寒风吹过梅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清辞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萧玦之间,除了仇恨,又多了一丝微妙的牵绊。而这牵绊,或许会让她离真相更近一步,也或许会让她,摔得更惨。
永安二十七年的冬天,还在继续。但沈清辞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她相信,只要这火苗不熄灭,总有一天,能照亮那被掩盖的真相。
只是她不知道,那真相的背后,隐藏着比仇恨更让人心痛的秘密。